你也会死吗，打工人

　　（全文5500字，预计阅读时长22分钟）
　　脑洞故事vol.1
　　——文章转自《脑洞故事板》  一
　　我怀疑我同事迟垚是个杀人凶手，而且我有证据。
　　就在上周，我们部门的女同事杜玲突然失踪了，警方把杜玲有可能会去的地方跟杜玲认识的人都查了一遍，却只找到了一些看似与案件完全无关的线索。
　　比如，杜玲跟公司的女同事抱怨过她最近的皮肤有点痒。
　　比如，杜玲最要好的闺蜜曾经在她身上闻到过一股奇怪的腥味。
　　比如，杜玲刚发完朋友圈吐槽＂定金一时爽，尾款火葬场＂，第二天就突然暴富似的把尾款都补上了。
　　而且没用花呗。
　　杜玲的种种怪异行为都让大家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赚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染了病。
　　就连警方的侦查重点也渐渐转移到了杜玲的经济来源上。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杜玲闺蜜闻到过的那股奇怪腥味，我也在杜玲身上闻到过，而我现在却又在迟垚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这股味道很特别，又腥又臭，我想不出他们能在什么地方沾到这样的味道，更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所以我决定偷偷观察迟垚，找出他杀害杜玲的证据。二
　　＂迟垚，经理找你。＂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打断了我的观察。
　　迟垚也快速从工位上站起来，神色有些不安。
　　我假借倒咖啡的名义故意经过经理的办公室，只听办公室里传来＂砰＂的一声，经理愤怒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迟垚，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这个策划案根本就不符合我们公司的实际情况，你太让我失望了。＂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我看到经理狠狠把迟垚的策划案丢到了地上，而迟垚只能一边唯唯诺诺的点着头，一边弯腰把那些策划案捡起来，活像个孙子。
　　我被他的模样刺痛，虽说迟垚来公司也有一年了，但我依稀记得他刚来公司时的模样。
　　满满的斗志，整个人就好似会发光。
　　这才短短的一年，怎么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哎，听说迟垚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是个学霸，没想到现在会混成这个样子。＂同事们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小声议论了起来。
　　＂经济这么不景气，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忍一忍吧。＂有人叹了口气。
　　迟垚从经理办公室里走出来，慌乱的瞥了交谈的同事们一眼，加快速度便躲进了楼梯间。
　　见他要跑，我赶紧追上。
　　如果迟垚杀人的原因就是为了发泄工作上的不满，那现在的他可就同等于一枚定时炸弹，而我必须在他杀第二个人之前，阻止他！三
　　我的心很乱，因为我即将跟一位残忍杀害自己同事的凶手正面交锋。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才到楼梯间门口，我就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喘息声，这个声音的主人好似非常痛苦，每喘一下都连带着心肝脾肺肾般用力，就像呼吸不上来，快死了。
　　死？！
　　我吓得赶紧楼梯间的门：＂迟垚，你……＂
　　眼前却没有出现我预想的情景，没有女同事，没有被害者，只有迟垚一个人。
　　他无力的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双眼红红的看着我，竟给人一种悲从心来的感觉。
　　＂你找我？＂他努力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就把手里的咖啡递了过去：＂打起精神来。＂
　　或许是因为这杯咖啡拉近了我跟迟垚之间的关系，他告诉我，那个策划案是他熬了几个大夜做出来的，他是真的撑不住了，但凡有点办法，他也不会选择在公司崩溃。
　　我却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说谎的闪躲，他在竭力隐藏着一个秘密。
　　我猜，他之所以会崩溃，一定跟他隐藏着的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关。四
　　迟垚果然不对劲。
　　因为公司规定，加班到九点半以后能报销晚饭和打车费，而他一只单身狗下班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几乎每天都会选择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半以后。
　　可今天下班他却走得比任何人都要准时，就像赶时间一样。
　　他一定是要赶去杀人了。
　　我得阻止他！
　　我跟着他来到了他家小区门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迟垚低头看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号码，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看得出他并不想借这通电话，可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接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按到了免提，我听见电话那头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传来：＂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要是周末有空就回来看看他吧，你奶奶的年纪也大了，天天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找个女朋友，赶紧结婚把孩子生了，对了，你的钱还够用吗？要是不够的话，妈给你打点过去啊，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吃点好的，别苦了自己。＂
　　大概是担心通话时间长了，会惹儿子不耐烦，所以母亲干脆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完，连语气都明显带着小心翼翼。
　　迟垚的拳头因为握得太紧而制不住的颤抖，瞳孔也布满了血丝，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与表情截然相反的欢快：＂行，那我周末回去一趟，至于女朋友的事情，哎哟，我都说过多少遍了，这种事情得看缘分，而且我还小，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哪有心情搞这些东西啊，我跟你说，今天我的策划案通过了，月底指不定要加多少奖金呢，行了行了，我同事喊我一起吃晚饭，我先挂了啊。＂
　　迟垚胡乱编了一通，也不等电话那头回应，就匆匆挂了电话。
　　路灯把迟垚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孤寂，而我也有点想妈妈了，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都不知道最近广场舞流行什么曲目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想着反正都已经跟到家了，今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就打算转身离开。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迟垚突然转头背离了小区大门。
　　这……
　　他不回家了？
　　他要去杀人了！
　　我吓得一哆嗦，连妈都不敢想了，赶紧跟上。五
　　迟垚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很快拐进了一家规格很是高档的饭店，坐下，点菜，动作有些生疏，显然不是常客。
　　我为了继续跟踪迟垚，也只好伪装成顾客坐了下来，点……不是？这菜价怎么这么贵？
　　我把一本菜单都翻烂了，才终于在服务员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点了一碗素面。
　　再看迟垚，他一个人竟然点了七个菜和两瓶酒，脸上没有半点心疼的神色，反倒从容得有些麻木。
　　最诡异的是，他准备了两个杯子，一个放在自己跟前，一个放在对面，两杯都倒满了酒，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说些什么，喝之前还要碰一下杯。
　　吓得一旁的服务员都看了他好几回，以为是撞鬼了。
　　我趁着他专心跟空气喝酒，偷偷跑到前台扫了一眼他的账单，上面的数字对于有些人而言并不算多，可对我们这种初入职场没多久的工薪阶层来说，绝不是吃一顿饭能出现的数字。
　　我立刻想起了关于杜玲暴富的那条线索。
　　身上的腥味，暴富，还有跟空气碰杯的诡异行为，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六
　　不顾服务员看神经病似的目光，迟垚吃饱喝足就爽快的付账了，临走前还不忘打包了一瓶啤酒。
　　我以为他是没有喝够，想带回家继续喝，没想到他竟然把整瓶啤酒都倒在了饭店门口的大街上，从左到右一点点的倒着，像极了清明时祭奠亡魂的倒酒方式。
　　可他在祭奠谁？
　　是谁又死了？
　　还是谁即将死了？
　　今晚的风很大，迟垚单手解开了衬衣上的扣子，任由衣领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我隐约闻到他身上的腥味更重了，浓烈得有些刺鼻。
　　我弯下腰想要干呕，甚至想结束这场跟踪，可我的双腿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我现在不光是想阻止迟垚继续杀人，更想知道他和杜玲身上的这股腥味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至于我在一个小巷子里被迟垚打晕的到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或许，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还会害死人。七
　　醒来的时候灯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的想伸手遮住眼睛，却惊恐的发现我的手被绑住了！
　　对了，我刚刚跟踪迟垚的时候被发现了，他打晕了我，还把我……
　　＂醒了？＂不等我多想，迟垚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我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迟垚正端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因为醉意，他的双颊有些泛红，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我跟踪他时的那一件了，而是一套笔挺的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服，连领带都是纯黑的，像极了要去参加某个人的葬礼。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仔细打量一眼就会发现，这个地方还真像一个小型的葬礼现场。
　　花圈，纸钱，骨灰龛，应有尽有。
　　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了，脱口喊出：＂这里是哪里，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迟垚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我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答案：＂我担心你。＂
　　＂担心我？＂迟垚的眸光闪动了一下。
　　我赶紧点头：＂对，你今天那个状态，又反常的没有加班，我担心你会做傻事，才想跟着你的。＂
　　我不知道迟垚有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但他不说话，死死盯着我，就仿佛要把我整个人看穿的模样实在很吓人。
　　突然，他从沉默中站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朝我靠近。
　　我想大喊救命，赌一把会不会有人能听见，然后赶来救我，但很快我的尖叫声就卡在了嗓子眼。
　　因为我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温热的摩挲，是迟垚，他在摸我的头。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我的天灵盖一直传到了我的脚底，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想起曾经听人提起过的一道菜。
　　活吃猴脑。
　　把猴子放在一个固定的箱子里，只露出猴子的脑袋，再用开颅的手术刀把猴子的天灵盖打开，趁着猴子疼得吱哇乱叫的时候，把一锅烧开了的热油＂哗＂的一下全部淋在了猴脑上，猴脑瞬间被烫熟，配着滚烫的香油，就成了一道菜。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道极其残忍又反人性的菜，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变成这只＂猴＂。八
　　迟垚并没有用开颅的手术刀打开我的天灵盖，而是委屈至极地摘下了自己的假发：＂真好，你还有那么多头发，我都已经秃了。＂
　　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的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狗胆，竟然抬头瞄了眼迟垚的头顶。
　　只见摘下假发的迟垚露出了泛着油光的地中海，要不是周围还稀稀疏疏的围着一圈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真像一颗鲜美的卤蛋。
　　我明明是个受害者，但这一刻，我竟然有点同情起了迟垚。
　　经济不景气，工作不顺利，没钱没女朋友，看着父母一天天的老去却无能为力，现在连头发都离他而去了。
　　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难处都围绕着他一个人，可这似乎又是当下每一个年轻人最真实的写照。
　　所以，与其说我是在同情他，倒不如说我是在同情自己。
　　我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迟垚，自首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牢里看你的，给你带防脱洗发水。＂
　　＂自首？＂这下换迟垚愣住了：＂是你先跟踪我的，我属于正当防卫。＂
　　见迟垚还想隐瞒，我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杜玲是你杀的吧，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和她一样的腥味，你就别想狡辩了。＂
　　＂杜玲？＂迟垚很快反应过来，却没有表现出罪行被揭穿的害怕，而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了很久，突然神秘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如果我告诉你她并没有死，你相信吗？＂九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迟垚的话，但根据他的说法，杜玲的确没有死，而是赚了大笔的钱，换了个身份去过新生活了。
　　＂我不明白，杜玲赚钱跟她换个身份去过新生活有什么联系，难道用她现在的身份就不能生活了吗？＂我疑惑的问道。
　　＂不能，因为赚了这笔钱以后，她就不再是她，至少不再是从前的她了，为了不让这个秘密被发现，所以我们在下定决心交换之前都会签下保密协议，拿完钱，便远走高飞。＂迟垚答道。
　　我却很快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我们？难道你也……＂
　　＂是，我也交换了。＂迟垚说罢，顿了顿，这才又接了下去：＂我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朋友，这座城市太大了，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每个人都像是工作的机器，上班，下班，累得半死，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别提要抽时间交朋友，维系友情了。
　　所以，我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在那种情况下递一杯咖啡给我，甚至因为担心我而跟踪我。＂
　　听到自己撒的谎，我有些心虚：＂那个，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迟垚摇了摇头：＂太晚了，其实在你醒来之前我就已经完成了交易，根据合同上的规定，明天一早我就得带钱离开这座城市，和杜玲一样，开始全新的生活。
　　而我之所以愿意跟你说这些，正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朋友，就算是跟这座城市最后的告别吧。＂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等，既然杜玲没死，你也不会死，那你为什么要把这里布置的像葬礼现场一样？还有，你和杜玲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为什么能赚到那么多钱？＂
　　见我终于问到了重点，迟垚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我把梦想卖了，换成了柴米油盐。＂十
　　我把梦想卖了，换成了柴米油盐。
　　我曾经以为这句话只是一个梗，没想到它竟然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杜玲把梦想卖了，换成了一大笔钱，但失去梦想的她不再是她，为了不让这个秘密被发现，她只好选择远走高飞，重新开始。
　　迟垚也把梦想卖了，换来的钱此刻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支付宝里，等待着主人开始全新的生活，然后花它。
　　而迟垚办的这场葬礼与杜玲无关，他是办给自己的，他要亲手埋葬自己的梦想。
　　包括刚刚在饭店里的奇怪行为，他也只是再跟自己的梦想告别而已。
　　＂我以为我有了这笔钱以后会很开心，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梦想真的很重要，它是我前进的方向，甚至是我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它没了，我……＂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当一名军人，解放军穿军装，保卫国家，保护老百姓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我努力过，真的努力过了，上学的时候我每天只睡六个小时，多睡一会都觉得自己是在荒废时间，我拼命的学习，告诉自己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可直到出了社会我才明白，所谓的出路原来这么遥远，人生不过就是从一个困境跳到另一个更大的困境而已。＂
　　……
　　迟垚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最后甚至抱着我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想安慰他，却插不了嘴，一直到天快亮了，他才终于松开了我，红着眼睛诚恳的说道：＂谢谢你。＂
　　曙光从他身后的窗帘缝隙中透过来，把他轮廓照得柔和了几分。
　　我看着他，心里有无数的情绪喷涌而出，我想告诉他，谁不是芸芸众生里最渺小最平凡的那一个，谁不是咬着牙努力活着。
　　你上学的时候一天只睡六个小时是吗？
　　有的人就算二十四小时都不睡觉，也上不起学。
　　你觉得工作很辛苦是吗？
　　有的人背着房贷，上有老，下有小，却面临着失业的危机，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
　　你觉得活得太累了是吗？
　　有的人连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众生皆苦，哪有什么胜利可言，只有撑下去，才能拥有后来的一切。
　　就像黑暗过后，黎明总会来。
　　我想把这些话告诉他。
　　但我应该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迟垚突然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条全身散发着恶臭腥味的咸鱼，我也终于知道了杜玲去了哪里，而他们身上的腥味又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失去了梦想就会变成一条咸鱼。
　　（完）
　　#脑洞故事#​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