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山谷里的白瑞香

　　文邱立新
　　那一年在江西，我们首站游庐山，晨曦薇露的清早，远望庐山，清奇俊秀，刚健卓越，矗立在江西九江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给人心驰神往的召唤感。
　　那天我们从西线出发，游览风光秀美的锦绣谷时，天空湛蓝，古柏苍翠，繁花朵朵，我被那多姿多彩的神奇景致沉醉了，每走一步，二步，都遐想无尽，兴致盎然地于览景中酝酿起散文来，不觉就落在了团队的后边，开始时，从枝林的罅隙中，还能看见导游的三角小黄旗，还能知道自己团队的方向，可是后来，那个写着旅行社名字的飘动小旗没影儿了，可我仍没在意，终于在最后，迷醉在自然山色中的我完全掉队了，竟进入到了一片茂密的苍松翠柏山林中，最糟糕的是我的手机在朋友的背包里，我面临着没法打电话，跟朋友和旅游团失去联系的危险！
　　幸好我记得导游说的下一个景点是天池寺，我想只要能够赶到下一个景点，我是能找到队伍的，我向林子里仅有的两个游人打听路，但他们也是外地人，说也不知道，看来必须向本地人打听，绕来绕去，我见前边开着一丛丛百色瑞香花花草间，有一块漂亮岩石凌空而立，一个清洁女工正在花草间清理杂草，我于是向她走过去。她五十上下岁年纪，黑红脸堂，头发向后拢成一髻，用一只带着瑞香花图案的发簪别在脑后，看起来又干净又利落。我说：＂大姐，您知道去天池寺走哪条道儿嘛？＂
　　她抬起头，打量了我一下，笑着给我指方向，又向另一个方向比划，看得出，她是很认真地告诉我，可她说的是方言，我听不懂。我从兜子里掏出一个本子写了几个字。在本子上写字问路，是我经常外出旅行积累下来的习惯，问路听不懂方言时，就用本子写字。我把本子递给她，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又听不懂了，她反应过来，在本子上画画，可能是因为识字不多，她的文字描述很不清楚，画的画也让我发懵。这下我真着急了，开始在原地转圈，她见我着急，猜出了我是落单的孤雁，思量片刻，收拾了自己的劳动工具，领着我穿过一道林子，向一个小景点里的另一位清洁女工，她的同伴摆手，她们用方言交流，我听得半懂不懂，她的伙伴扫了我一眼，脸上现出很无奈神情，最后，她们终于谈好了，她拿过我的本子在上面写道：＂领你去。＂我顿时高兴了，连声说着感谢的话，于是，我们出发了，可走了一段路，我渐渐发现四周一个游客都没有，偌大的密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我们跟游人走的也不是一个方向。
　　在密叶层层叠叠，望不见日光的山林里，跟在一个陌生人身后，不知前路在哪里，平时很勇敢的我，忽而就心生胆怯了，捏捏自己后背兜里的钱包，又想到曾经听说的关于有游客因为掉队而上当受骗，丢失钱物的传闻，我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不过最终我还是跟着她穿行着爬过了那一片密林，走到了山路尽头。
　　路尽头是一条横向大路，大路很宽敞，两边是开着白瑞香花，阳光照在热热的柏油路面上，人心里就有了种踏实感。我装作很累的样子，一下子坐到一块石头上，心想这么宽的大路，怎么的也会有车路过，我可以向过往的车辆打听路，或者搭车赶路。
　　芬芳的花香味儿里，心想着的功夫，两三分钟就过去了，她看我没有起身赶路的意思，脸上就现出了焦急神情，跟我说我听不懂，但能猜得出意思的方言，她拉我起来，我却磨磨蹭蹭，她拿过我的本子，在上面写道：＂走，我要干活。＂我看罢，心里疙疙瘩瘩，犹豫不决，最后终于说：＂谢谢，你回去吧，我跟导游联系上了，一会儿他们来接我。＂
　　她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眼里写满疑惑，因为之前我跟她说过，我没有手机，但我还是硬下心来板起冷冰冰的面孔，摆出不愿再跟她走的样子，我的态度终于让她的热情望而却步，她迟疑了一下，向我摆摆手，尴尬地笑了笑，闪身返回了羊肠小道儿。
　　我在大道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等到了一辆从远处开来的车，我赶紧站在大陆中间拦车，车停下了，没想到还是一辆出租车，我跟司机要求搭车去我要去的下一个景点，但司机说去那个景点没有车道，只有人能走的山路。司机是个热心肠，他从车上下来给我指路，告诉我怎样走，我说记不住，他看看车上的人，歉意地冲他们笑了笑，把我手里的本子拿过去，又写又画，又给讲，直到我听明白，他才开车走了，走时还用很重的江西方言嘱咐我路上小心，勤打听路，说走错了方向就会迷路，会走不出去，这里的深林很广。
　　听完好心司机的叮嘱，我心里一阵温暖，觉着江西人还是蛮好的。于是拿着本子，沿着司机指示的小岔道疾步出发。这时只见树林阴翳，鸟声啁啾，树枝间的草丛里，各种花草熠熠生辉，我的好心情又来了，爬了大约三十分钟，找到了司机画的那个亭子，可是，他画的路标指向右，但向右是条四五米宽的溪流，没有桥，根本过不去，我又不会游泳，怎么办？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心里又开始焦急万分了。
　　正在焦急时，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有人轻轻拍了我一下，把我吓得一激灵，转过身一看，眼前是那张黑红的脸，又是她！我亦喜亦骇，喜的是终于找到能带我走到下个景点的人，骇的是，她难道一直跟着我？她难道真的有企图？但看看她眉眼间的笑纹，又不像。她招呼我跟她走，我忐忑不安地跟她来到溪边，没想到溪边有两条小渔船，被高高的水草遮挡住了，因此我站在岸边高地，根本不能看见。她麻利地把小船拉出来，扶我上去，摇起双撸，不一会儿功夫小船就滑到了对岸，然后她把小船栓到溪边，我们攀过一道山林，眼前忽然阳光灿烂，原来，我们到达了天池寺正门，广场的游人如织如缕！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整个人立即生出种重见天日的轻松感，而且我还看见我们的小黄旗正从二百米开外的地方向我这里游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没想到清洁工大姐带我抄的是近道儿，我感动地向她致谢，从包里拿出水果送她解渴，她拒绝了，在我的本子上写道：＂你找到队伍了？＂我高兴地说：＂找到了，谢谢你。＂
　　她脸上也终于绽出欣慰笑容，和我打了招呼后，就转身往原路走去，看着她枯瘦的背影，我心里顿时生出千分万分的感动和不舍，多淳朴善良的人啊，心像洁白的瑞香花一样朴实无私，可竟然还被我误解。
　　忽然，一声大喊传来，接着，一个男人从我面前疾步走过，奔向那个枯瘦背影，男人穿着很得体的工作服，带着徽章，一看就是旅游部门的管理员，他跟清洁工大姐说了几句话后，她脸上的笑涡就渐渐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寞，然后就顺着我们走过来的那条路回去了，我替她担心起来，忙向身边一位保安打听是怎么回事，保安说，她把她负责的卫生区域托别人照管，部门检查时不在岗位，将受到罚款300元的处分。
　　听罢，自责立即像噬人的虫子一般撕咬起我的心，我想追上去，再次向她表示道歉与感谢，但她已经下去了。
　　我于是找到刚才那个管理员，向他详细说了事情经过，请求免除对她的处罚，或者由我来交罚款，他听后说：＂原来是这样，可她一句也没跟我解释啊。＂并且说：＂罚她工资，也不是我本意，因为她家境困难，十年前，他丈夫在一个景区当保安时，因为救落水游客而陷进水旋涡丢了性命，她丈夫去世后，她承担起了家的全部责任，既要抚养脑瘫儿子长大，又要伺候公公婆婆，她全家人都指望她一个人的工资呢，谁愿意罚她？＂
　　没想到她的人生竟然这样坎坷，我的心潮湿滴泪了，从包里拿出1000元钱，让管理员转交给她，但管理员说什么也没代收，只答应免除她的罚款。
　　那年，在江西庐山，我饱览了锦绣谷千岩竞秀神奇瑰丽的美景，领略到了典雅高贵美不胜收的美庐佳境，看到了三叠泉浪花飞溅，千堆积雪的滂沱气势，更惊赞云峰岩壁间的飘渺云雾，但在这次难忘的旅程里，锦绣谷的花，那开在山谷中的芬芳白瑞香，更是存留在我心中的难忘记忆，这一份永不过时的美丽，让我永远不能忘怀。
　　【作者简介】邱立新 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文章见于《芳草》《椰城》《短篇小说》《读者》《散文选刊》《杂文选刊》《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中国教师报》《中国民族报》《精神文明报》《天津日报》《羊城晚报》《吉林日报》等。短篇小说《再唱山歌给党听》获《广西文学》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全国重点文学创作征文三等奖、《托付》获《视野》杂志建党百年百年人物征文二等奖等。
　　《当代散文》由山东省散文学会主办，散文双月刊，主要发表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欢迎山东籍散文作家申请加入山东省散文学会。山东省散文学会常年举办各种散文活动，为作家提供图书出版服务，欢迎联系。联系电话：19861847653；18653131587；投稿邮箱：ddsww202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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