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原因,我在刘家岭被困了六七天。雪停了两天后,山路基本上可以走人了,那天,我和几个去南湾岭赶集的社员结伴同行,平安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南湾岭,和令我心寒的供销社。这次下乡,历经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甚至差点把命留在了刘家岭,并且又完满完成了领导交给的工作任务,我不求有功,但求领导"大发慈悲",再不要找我的麻烦,这就算是对我莫大的安慰。可现实,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乐观。 在我回来第二天早上的职工学习会上,主持会议的副主任兼文书董志勇,让我把这次下乡工作任务完成情况,做了个汇报。我特别提到这次任务,之所以能够顺利,完满完成,多亏了刘家岭大队支书和会计的大力支持帮助。而且,队干部对我吃住方面的关照,更不用说了。大伙听了都对刘家岭干部对供销社工作的支持,赞不绝口。然后,我把这次遇到的曲折经历,和发生的一些意外事情,以及走在路上的误会,当作"故事"给大伙说了说。当然,他们都感到吃惊和后怕。同志们对我的遭遇,深表同情和安慰,使我深受感动。可我们主任听了我的汇报后,既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只是冷冷地说,"照这样看来,这次下乡还让你受委屈了?"。为了让他高兴,我只好违心的说,"一点都不委屈,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锻炼"。我心想,只要你高兴就好,我不管你对我的态度怎样,只要咱们能相安无事就行。所以在他面前,我如履薄冰,事事谨慎,再多的委屈,我都要把它咽到肚子里。我原以为他以前对我心怀成见,处处为难我,是因为受过去的传言影响,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教训"我"长点记心",不要再犯以前的"老错误"。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一年多来,他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他完全是"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不管他对我怎样厉害,我都从无怨言。可他还是不依不饶,我实在都不知道,咋样做他才能满意。有时,他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样做的,结果也错了,这又能怨谁?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才想到我的同事、好友李长发,曾经多次跟我说过,我们的领导压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势利小人",他劝我绝不能处处、事事都让着他,他本来就是"老太婆吃柿子,专捡软的捏",你越软,他越欺负你,直到把你逼得走投无路。现在看来,事情果然如此。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和他"闹翻",就这样,继续委曲求全,等候公社安排下乡的消息。只有到农村去,我才能得到解脱。 1973年3月,春耕前后,公社新的一年,下乡工作计划已经决定,供销社还是抽调一个人,按正常情况非我莫属。其实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领导发话。可没有想到的是,他给我通知下乡"指示"时,叨叨了不少令人伤心的话,说我游手好闲了好几个月,成天无所事事,白吃公家饭,不干活对得起谁。这话如果放在以前,我就忍了,我刚来时他对我说的话,比这难听多了。甚至有几次对我破口大骂,我都忍了。可这次我却第一次感到,受了莫大的屈辱。这几个月,虽然我没参加公社下乡,但在单位并没有闲着。掏厕所、扫院子、弄菜地,啥脏活我没干过。更何况去刘家岭,受了那么多的坎坷,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还说我没干活,白吃公家饭。你作为领导,一个四五十岁的人,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下属,就这样的无情!难道难道你的良心叫狗吃了?你真的非要把我逼到绝路上不可吗?心里虽然很难受,但我还是带着随身不离的"三件宝",棍子、挎包、半导体,准备出门。临走时,我随口反驳了他两句。没想到他竟然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从房子冲了出来,我只看到他那双老眼,放出了两道黄色的凶光,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其实自从,从刘家岭回来,有几次我就想"破罐破摔",对他"反戈一击"。只是因为我担心,一旦彻底撕破脸皮,后果恐怕比以前要严重得多。如果商业局领导,依然不替我主持公道,那我还能有退路吗?可现在,不反击同样没有出路。与其这样窝窝囊囊活着,倒不如"破釜沉舟",大不了被开除回家。想到这儿,我满腔怒火冲天而起,我决定"新仇旧恨",今天做个了断。我回过头,怒不可遏,举起手中的枣木棍,朝他冲了过去。这时院子已经来了不少同事,李长发和文书老董把我牢牢地抱住,劝我不要冲动。可我怎么能轻易放弃这次"报仇"的机会?。本来"不可一世"的他,一看形式不妙,抬腿就跑。我挣扎着正要去追赶时,公社赵主任来叫我和他一块去下乡。怒火冲天的我,这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冲着他大声"宣布",从今以后,你再也别想让我和你一块去乡下了。他开始还不明白咋回事,当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一点也没有生气。他和几个同事,把我连拉带劝,回到房子,不停地劝慰我。赵主任笑着说,"今天才知道小伙子脾气还不小"。随便一句话,不由得使我失声痛哭了。在赵主任开导下,我的情绪慢慢缓和了。赵主任一再劝我,消一消气,跟他一起下乡去。到农村"广阔天地"里,再大的气,都就消了。他开玩笑说,"主任都叫你吓跑了,你不走他还敢回来吗"。他这么一说,倒把我给逗笑了。我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跟着赵主任,走为上策。这次我们去南湾岭条件最好的一个大队,尚家寺大队。这也是我在南湾岭下乡的最后一个点。 我下乡后,听说主任第二天就下山,找商业局领导,汇报我的"劣迹"去了,顺便回老家休了两天假,消了消气,第三天一大早回来了。后来听同事说,他回来后,只要提起我,就恨得咬牙铁齿,发誓今后绝不和我为伍,南湾岭供销社"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俨然要和我不共戴天。尽管他恨我如仇敌,但有两个长期受他压制的同事说,我总算帮他们也出了一口"恶气"。大多数同志都说,我是为了"得道多助",故意"卧薪尝胆","装可怜",等候机会,新账旧账一起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管商业局咋样处理,我都接受。即就是丢了来之不易的"革命工作",我也无怨无悔。我也不在乎回去亲朋好友、父老乡亲们说什么了,我不能为了面子活受罪。 后来听同志们说,主任回来的第二天,商业局李局长亲自来了。也许由于涉及我的事,所以也没有叫我回来。他除过和主任交谈外,分别和各门市负责、文书、会计了解了,关于我的表现情况,以及和主任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关于我的去留,主任态度很坚决,如果我不离开南湾岭,他就要求调走,绝不和我在一起共事。最后李局长答应回去后,由局务会再作决定。由于我一直在下乡,所以我们暂时相安无事。直到"五一"节前后,单位接到商业局人事科通知,让我限期回局报到,另行分配。就这样,结束了我在南湾岭,近两年艰难而痛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