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引发的全球粮荒有得治么？已有12艘运粮船驶出乌克兰港口，首艘因交货迟被拒收

　　文/陈祥
　　编辑/漆菲
　　当地时间8月8日，乌克兰驻黎巴嫩大使馆通过社交媒体发文表示，由于延迟发货超过五个月，黎巴嫩买家拒绝接收＂RAZONI＂号运载的2.6万吨玉米，后者正在为这批粮食寻找新的买家。
　　＂RAZONI＂号8月1日从乌克兰敖德萨港出发，也是黑海粮食出口协议达成以来第一艘从乌克兰出发的运粮船。＂RAZONI＂号原计划前往黎巴嫩的黎波里港，被拒收后将目的地更改为土耳其梅尔辛港。好在，在它之后出发的其他运粮船要顺利不少，目前来看预计能按时抵达目的地。
　　乌克兰驻黎巴嫩大使馆推特截图：由于交货时间超出期限，黎巴嫩买家拒绝接收从乌克兰运出的第一批粮食。
　　截至8月9日，已有五批、总计12艘载有乌克兰谷物的船只离开乌克兰南部港口，将30多万吨粮食和其他农产品运往世界各地。联合国政治事务主管迪卡洛（Rosemary DiCarlo）认为，近日达成的黑海粮食出口协议是持续五个多月的俄乌冲突局势的一线曙光，释放出各方为减轻人道主义危机而寻求对话的信号。黑海粮食通道总算被打通
　　总部位于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联合协调中心（JCC），是为落实黑海粮食出口协议而设立的机构。今年7月下旬，同为全世界主要小麦供应国、交战双方的俄罗斯和乌克兰与土耳其和联合国在伊斯坦布尔签署平行协议，保证粮食、食品、化肥运输进出切尔诺莫斯克、敖德萨和皮夫登尼港的安全通道。
　　7月22日，俄、乌、土及联合国四方签署粮食出口平行协议。
　　按照四方商定的程序，所有参与者均要与各自的军队和其他相关部门协调，以确保商船安全通过。联合协调中心将密切监控船只通过人道主义海上走廊的安全通道。
　　7月29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视察了切尔诺莫斯克港，自战争爆发以来他很少离开首都基辅。此时，切尔诺莫斯克、敖德萨和皮夫登尼港停泊了17艘等待出航的货船，装载了近60万吨货。乌克兰的出口目标为2000万吨农产品，价值100亿美元。
　　7月29日，在敖德萨港粮仓执勤的士兵。
　　＂我们已准备好出口乌克兰谷物，正在等待合作伙伴发出关于开始运输的信号。＂泽连斯基说，＂对我们来说，保持全球粮食安全的保障很重要。＂
　　＂一旦我们的合作伙伴建立起绿色走廊，第一艘船就会离开港口。感谢联合国、土耳其、欧盟和七国集团大使对我们的支持。＂同一时间，乌克兰基础设施部部长亚历山大·库布拉科夫宣告粮食出口即将成行。
　　7月29日，切尔诺莫斯克港，泽连斯基（右）和基础设施部部长库布拉科夫视察粮食装船情况。
　　库布拉科夫现年40岁，毕业于基辅国立经济大学市场营销系，先在电信和信息技术企业工作，然后从政。他所掌管的基础设施部是控制乌克兰交通基础设施——包括公路、火车和通信的主要执行机构，前身为交通运输部。港口与海运自然归该部门管。
　　黑海粮食出口的破冰之旅于8月1日正式启动——悬挂塞拉利昂国旗的＂RAZONI＂号散货船光荣打头阵，成为2月24日俄罗斯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以来第一艘离开敖德萨港的运粮船。它先是驶过了乌克兰为防范俄军两栖攻击而设置的水雷区，接着经过了控制黑海并发放安全通行许可的俄海军舰艇。根据它的行程情况与安全程度，保险公司将会决定向前往乌克兰的其他运粮船只收取多少保险费。
　　8月1日，＂RAZONI＂号驶离敖德萨港口，成为战争以来第一艘离开乌克兰港口的运粮船。
　　这一天，联合协调中心设定了安全人道主义海上走廊的具体坐标，并根据国际航行程序传达了这些细节。按照要求，所有参与方应将上述信息通知各自的军方和其他相关当局，以确保船只安全通过。该机构还安排专员于8月3日登船检查。
　　单船之后是船队，三艘运粮船于8月5日成行：＂NAVI STAR＂号从敖德萨港出发，装载33000吨玉米前往爱尔兰；＂ROJEN＂号从切尔诺莫斯克港启程，装载13000吨玉米前往英国；＂POLARNET＂号从切尔诺莫斯克港起航，装载12000吨玉米，目的地是距离最近的土耳其。
　　8月5日，＂NAVI STAR＂号准备从敖德萨港启程。
　　1952年，切尔诺莫斯克作为黑海航运公司的新基地以及敖德萨的卫星城而建立。黑海航运公司在1980年代是全球最大的海运公司。尤日内是敖德萨的卫星城，敖德萨连同切尔诺莫斯克、尤日内发展成为一个复合城市。尤日内的皮夫登尼港也就成了重要的石油港口，与敖德萨港和切尔诺莫斯克港并列为乌克兰三大港口。
　　库布拉科夫于8月5日确认首支运粮船队出港，他对船队起航充满喜悦与期盼，发推写道：＂我们准备乘势而上，将粮食转运量提高到每月超过300万吨。＂两天后他再次强调，下一步是确保港口每月能让超过100艘货轮满载离开。
　　＂POLARNET＂号船长艾哈迈德·阿里贝勒（Ahmet Alibeyler）在出航前告诉当地媒体：＂我们将与其他船只一起，作为船队的领头船，通过已确定的谷物走廊前往土耳其。＂
　　7月29日，＂POLARNET＂号正在切尔诺莫斯克港口装载粮食。
　　紧接着，又一批运粮船在8月7日出发——散货船＂MUSTAFA NECATI＂号、＂STAR HELENA＂号、＂GLORY＂号、＂RIVA WIND＂号装载了17万吨粮食。这四艘货轮分别向意大利运送6000吨葵花籽油、向中国运送45000吨粗粉、向伊朗运送66000吨葵花籽油和44000吨玉米。
　　8月9日，两艘装载总计超7万吨粮食的运粮船从切尔诺莫斯克港出发，它们分别是载有6.4万多吨大豆的＂SACURA＂号，目的地为韩国仁川；载有5300吨玉米的＂RAHMI YAGCI＂号，目的地为土耳其伊斯肯德伦。
　　8月8日，停在切尔诺莫斯克港的＂SACURA＂号。
　　教宗方济各对装载粮食的船只从乌克兰黑海港口离开表示欢迎，他说，这一突破可以成为通过对话结束乌克兰战争的一个模式。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亦称，处于饥荒边缘的人们需要协议发挥作用以维持生存，处于破产边缘的国家需要协议发挥作用来保持经济的活力。
　　不过，泽连斯基在8月3日的视频讲话中表示，出口粮食只是为了挽救其破碎的经济，不带有其他任何政治意义。＂乌克兰必须出口至少1000万吨粮食以降低其预算赤字，目前赤字已达到每月50亿美元。＂乌克兰总理杰尼斯·什米加尔当天宣布，乌克兰对2022年谷物产量的预期值调至6500万到6700万吨，高于早先预期的6000万吨。蛇岛易手促成粮食协议落地
　　按照此前的粮食出口协议，乌克兰可通过三个黑海港口——敖德萨、切尔诺莫斯克和皮夫登尼向外运送粮食，为期120天，到期可能会延长。
　　＂在乌克兰领海的所有活动，都将在乌克兰的权力和责任下进行。＂乌克兰非常看重协议中的这一条，象征海上反封锁作战取得标志性突破。运粮船不单单是乌克兰的货船，也包括挂名在全球各国的货船。不过，协议规定只能由散货船来运送粮食，船体得敞开，以方便接受检查，确认没有规定之外的物品运离乌克兰。俄方同意，军舰、飞机与无人机不得接近这些散货船。
　　按照乌克兰的设想，每月将从三个港口出口至少500万吨粮食，这些多为去年的收成。理想状态下，莱茵河-多瑙河走廊、铁路与公路运输，每月还能运出300万吨粮食。一旦海运通道畅通，粮食公司就能腾空存粮筒仓，并确保今年秋季的小麦播种。如此一来，粮食公司就能免遭破产厄运。
　　粮食出口协议规定的安全走廊
　　值得指出的是，乌克兰并未把出口粮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海运上。早在7月9日，乌克兰海港管理局就宣布要开通多瑙河口的比斯特运河，供运输农产品的船只进出。比斯特运河的正式名称为多瑙河-黑海深水航线，其中很长一段经过与罗马尼亚的边境，该航线于2004年8月开通，允许吃水不超过4.5米的船只行驶。
　　乌克兰计划让货船通过运河，在乌克兰的多瑙河港口伊兹梅尔、雷尼和乌斯季杜奈斯基装载货物，再回到运河，接着前往罗马尼亚的康斯坦察港，通过这里将货物转至其他船舶，继而运往世界各地。
　　＂战争开始时，我们预计敌人可能会试图通过多瑙河口深入乌克兰领土。于是决定与边防部队一起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们在比斯特运河放置了一定数量的驳船，阻塞了河口。＂今年7月，乌克兰多瑙河航运公司的负责人曾如此表示。
　　但当俄军撤离蛇岛，疏通比斯特运河就有了意义。此前，驻扎蛇岛的俄军可以用远程火力破坏多瑙河口的内河航运。
　　俄罗斯军事政治分析员亚历山大·米哈伊洛夫（Alexander Mikhailov）曾表示，蛇岛驻军能控制进入黑海西北部和多瑙河三角洲的交通，这是两大通往东南欧的门户。＂如果有一个军事基地或军事基础设施，就可能阻止多瑙河上的船只进出。＂
　　蛇岛位于多瑙河河口以东，距离海岸35公里，面积区区0.2平方公里。但围绕蛇岛及其附近海空域的一系列战斗，成为俄罗斯海军黑海舰队的绞肉机。由于俄罗斯空天军与海军航空兵无法保持空中优势，导致乌军可随意对岛上进行攻击。
　　此前，由于光荣级巡洋舰＂莫斯科＂号被两枚反舰导弹击沉，让黑海舰队失去了旗舰，更重要的是让俄军失去了唯一具有区域防空能力的军舰，从而丧失了蛇岛海域的制空权。乌军使用土耳其产Bayraktar TB2无人机、自产的155毫米榴弹炮、岸基反舰导弹、苏-27战斗机、苏-24战斗轰炸机和苏-25攻击机等反复攻击，让岛上的俄罗斯守军、前来运补的舰船与直升机付出了惨重代价。
　　黑海舰队难以承受持续损失，只好放弃蛇岛。乌克兰原先担忧俄军在岛上扎根建起远程防空体系、巡航导弹、电子战设施，它们的有效范围将覆盖乌克兰南部、黑海西北部。俄军撤离蛇岛，让乌克兰南部的乌军能松口气。
　　战争持续至今，黑海舰队在经过多番浴血奋战后，水面战舰里护卫舰及以上作战军舰的队列，仅剩下3艘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级护卫舰具备现代化战斗力。雪上加霜的是，当土耳其遵照《蒙特勒海峡制度公约》关闭达达尼尔海峡，阻止其他舰队的舰艇去增援黑海舰队。而遭前所未有严厉制裁的俄罗斯根本无力给黑海舰队增加新船。
　　黑海舰队实力的严重削弱，也是俄罗斯松口允许粮食外运的主要原因之一。粮食出口重启对解决危机帮助不大
　　虽然达成粮食出口协议，但并不意味着俄乌双方就有了更多信任。
　　早在6月底，俄罗斯总统普京会见来访的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时，就重申俄军从不阻碍联合国在乌克兰建立粮食运输通道的努力。普京还指责乌方称：＂我们没有阻碍乌克兰运出谷物，是乌克兰当局在本国港口入口布了雷……此外，还有其他运粮途径：可以通过罗马尼亚，走多瑙河，然后经黑海运输；可以走波兰，走白俄罗斯，还可以通过亚速海的港口运输。＂
　　米哈伊洛·波多利亚克是乌克兰总统办公室主任顾问，也是战争爆发以来参加俄乌和平谈判的代表之一。协议达成后，他依然强调，乌克兰不会削弱黑海的防卫，因为基辅对莫斯科的不信任始终在增长。泽连斯基更是讽刺道，反舰导弹系统的到位才是让乌克兰进行港口排雷的最佳保证。
　　美国詹姆斯敦基金会撰文指出，黑海粮食出口协议并非是具有国际约束力的条约，只是一个情境政治的协议，但依然为解决粮食运输问题创造了暂时的窗口。
　　8月3日，伊斯坦布尔附近海域，联合协调中心官员登上＂RAZONI＂号进行检查。
　　首先，其目的不是保证整体航行安全，只是促进粮食出口的安全航行，这需要所有签署方的善意。尤其在基辅当局看来，克里姆林宫似乎不具备这一点。其次，没有任何机制来确定粮船的＂海上人道主义走廊＂，以及在必要时由第三方扫雷舰艇在港口附近排雷。第三，强调＂各方不会对参与这一倡议的商船和其他民用船只以及相应的港口设施进行攻击＂，这其实是允许袭击港口，因为停靠运粮船、装运粮食的区域仅占据整个港口的一小部分。
　　脆弱的和平，临时的安排，涉及主体太多，共同利益又少——这意味着彼此的共识随时会变，尤其是随着战局而变。
　　更何况，乌克兰粮食出口的重启对于当前的全球粮食危机来说几乎是杯水车薪——战争、新冠疫情对经济造成的破坏以及因气候变化而加剧的极端天气，共同促成了这场危机。
　　据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的说法，45个国家的多达5000万人正濒临饥荒。而在受影响最严重的20个国家，这个夏天结束时情况可能会严重恶化。世界粮食计划署执行干事戴维·比斯利为此呼吁，＂今年已经见证了斯里兰卡、马里、乍得、布基纳法索的政治动荡，肯尼亚、秘鲁、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发生骚乱和抗议……这些都是未来情况会变得更糟的迹象。＂
　　非洲开发银行指出，乌克兰与俄罗斯按惯例应供应非洲40%以上的小麦。战争导致非洲粮食短缺达到3000万吨、并让食品价格飙升40%。一旦粮食海运安全走廊出现危机，全球粮食安全局势将会更加严峻。援助专家们则说，尚不清楚在恢复粮食运输后，乌克兰的谷物有多少能送达非洲之角等地的饥饿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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