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礼物

　　每次开车出行的时候，就仿佛儿子陪伴在身边。
　　贵州和上海，远隔千山万水。思念在上海工作的儿子时，总是不停地回味与他相处时的那些难忘瞬间……
　　记得儿子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刚起好房子搬进新家。有一天送他上学的路上，我说:＂儿子，你长大以后，就不用像老爹老妈这样为起房子而辛苦了！＂
　　谁知儿子竟给我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不用住你们起的房子。我长大后要像你们一样，在哪里工作，就在哪里买房。＂
　　我故意挑逗他道:＂那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呢？＂
　　儿子稚声稚气地说:＂我想开个公司，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我妈和爷爷奶奶用，就是不晓得咋个寄给你们。＂他那天真无邪的神态惹得我捧腹大笑。
　　整个小学阶段，儿子在黄娅妮、兰会萍等老师的精心教育下，学习成绩在兴仁城关三小乃至全镇一直位居前列。
　　2006年，儿子读小学六年级，因妻子在幼儿园工作不能按时回家，我在县委办工作也非常繁忙，中午没有时间回家做饭的时候，就拿些钱给他在外面买东西吃。
　　一天遇到他的班主任黄娅妮老师，黄老师说:＂你家姚民心这段时间怎么老是请假，每次都说是你们带他去看病输液，是真的吗？＂
　　我说:＂没有啊！只是有时见他回家早，一问他就说是班里考试，题目很简单，是先做完提前交卷回家的。＂
　　黄老师叮嘱我:＂你家儿子最近好像会去上网，还出钱请客带起班上其他同学去玩，成绩也有点下滑了。不要一天老忙着工作，多放点心思在娃娃身上！＂
　　告别黄老师，我赶紧回到家中，把儿子叫到跟前，好言问道:＂儿子，你最近老是给老师请假，说是去看病，给我说实话，究竟是干啥去了？＂
　　见他吱吱唔唔回答不了，我厉声吼道:＂你去了哪里我都知道了，你给我跪倒，交待不清楚不准起来！＂儿子个性十分倔犟，遇事从不认输，这次被拿到短处，双腿一跪，老老实实告诉我:有时中午回家没有人管他，就把我们拿给他买东西吃的钱省下一部分去上网了。
　　幸亏黄老师的及时提醒，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尽量按时回家，即便回不了家也让儿子到单位找我。尽管作了很多弥补工作，在儿子小升初考兴义八中时，仍以一分之差，多交了一万二千元＂赞助费＂。
　　开学报名那天，我故意把钱拿给儿子清点，他一边数一边愧疚地说:＂老爹，我失手了，对不起您，对不起我妈！＂
　　我说:＂知道就好，但你要永远记住今天数钱的这一幕，不论是读书学习还是今后参加工作，不认真、不努力，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儿子果然没有辜负期望，一年后即从刚入学时的普通班考进尖子班。但是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儿子的性格开始变得叛逆和怪异，有时甚至和他妈妈闹得水火不容。
　　有个周末，妻子去兴义看望儿子,因他当天值日扫地，出来很晚。妻子等得不耐烦，多唠叨了几句，一下把儿子的爆脾气惹发作，将买给他的水果赌气丢在路边树丛中，直接跑回学校宿舍。
　　妻子回到兴仁家里，怒气冲冲地向我撒气，说:＂儿子是你的，以后你自己去管，我是再也不管、再也不去看他了！＂ 一连两个月，任我怎么调和，娘儿俩就是互不让步、互不说话。
　　冬至那天正逢周末，我叫妻子买好羊肉在家把饭菜做好，我去兴义接儿子回家一起过节。
　　一路上我耐心开导儿子道:＂爸妈上班已经很辛苦，还要牵挂你的学习，希望你多些理解，要学会懂得感恩，懂得尊敬老人。＂
　　回到家中，娘儿俩都闷头吃饭，彼此不说话，就像生人似的。
　　第二天，儿子返校前在卫生间洗澡，我叫妻子把衣服找好递给他。也许是这细微的关心感动了儿子，他临出门时终于动情地喊了一声:＂妈，我回学校了，您要注意保重身体！＂
　　这一声呼唤，瞬时把母子俩的心理隔阂冲得烟消云散，沉闷的家中终于又有了笑声。
　　中考结束，儿子顺利考取兴义八中高中部，学习比原来更加自觉主动。
　　高二的下学期，有一次我和妻子从学校把儿子接出来吃饭时，他突然说:＂老爹、老妈，我准备送你们一样东西，你们猜猜是什么？＂我们互相望了望，茫然地摇摇头，因为这天既不是我俩的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
　　只见儿子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片，说:＂这是一位学哥寄给我的，我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们，只不过要明年高考后才能兑现。＂
　　妻子一把抢过去，看了一眼，随即笑着骂道:＂龟儿子，你哄人也不是这种整法嘛！＂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印有中央财经大学大门的明信片，立刻明白了儿子的心愿:他是想报考中央财经大学。
　　我借此机会鼓励他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年数钱的教训一定不要忘记！再美好的目标，不认真去努力、去拼搏，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儿子，雄起！我相信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为了不给孩子增加学习压力，我告诉他学习要顺其自然，不要太在意考试的分数和排名，只要自己尽了力，不留下遗憾就行。同时也和妻子约定，以后去学校看望孩子，不要过问考试成绩，他考得好心里高兴自然会说，考不好也不要去追问，尽量让他有个宽松愉悦的心境投入学习。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年之后，高考成绩揭晓，平时考试分数很少上600分的儿子，居然考了617分。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虽然还有很多重点大学可以选择，但他坚定地把第一志愿填为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工程专业，最终如愿录取。
　　送儿子去北京上学，一路上买机票、订宾馆、游公园，一切都是儿子一手打理。两天时间，天安门广场、故宫博物院、中山公园、国家博物馆、圆明园……一处处地方留下我们父子难忘的身影。
　　开学报名当天，我们一早出发，从北京城中心一路转车，赶到位于昌平区的中央财经大学新校区。办好入学手续，我找个馆子陪儿子吃过中午饭，准备独自返回。他坚持要把我送到南苑机场，说我是第一次到北京，怕我在途中转车迷路。
　　站了一早上的公交和地铁，加之来回奔走办手续、搬行李、铺床被，儿子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硬是撑着在车上站了三个多小时把我送到机场，然后马上挤上公交车，又站三个多小时赶回学校参加当晚的新生欢迎大会。
　　当儿子乘坐的公交车消失在视线中的那瞬间，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我的泪水也不争气地流淌出来，在心里欣慰地说:＂我的儿子长大了！＂
　　此后每个学期的开学和放假，我都亲自接送儿子。有一次，儿子在车上对我说：＂老爹，你开的这个车，到我读完大学时，恐怕已经老旧了。我参加工作后，一定给你换台好一点的新车。＂儿子当时说的话，我权当是玩笑，听听也就过去了。
　　春夏秋冬，转眼七年。
　　2020年7月，儿子研究生毕业后在上海工作。半年之后的元旦节那天，傍晚时微信中突出传来儿子的信息，要我把银行卡号发给他，说准备打点钱给我买礼物。我问打多少、买什么，他说打三十万、买台新车。他这样一说，当即把我吓了一大跳，根本不敢相信，赶紧把这个事情打电话告诉妻子。
　　妻子马上联系儿子，问他钱是怎么来的，千万不要给别人借，更不能从网络上贷款。直至儿子反复说钱是他自己挣的，工资加奖金一共凑足三十万，想打给他老爹换台新车，妻子这才放下心来。
　　儿子把钱打过来后，针对要不要买新车，我和妻子纠结了半个多月，认为原来的车还是可以开的，想把这笔钱存着给儿子今后买房或娶媳妇用。
　　可是儿子三天两头打电话追问买车的事，说钱不用存，用了他还可以挣，换台好点的新车我们出门会更舒适、更安全，他在外也放心。
　　为了不违逆儿子的心意，我最终把老车卖掉，换了一台大众迈腾。
　　儿子在上海工作，因为疫情影响，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家过春节。前几天和他妈通电话，母子俩同时都在做中午饭，他说疫情居家隔离期间，已经学会做很多菜，独自生活没有问题，让我们放心。
　　如今想来，儿子的两个礼物，一个是考取他中意的大学，学到了工作的知识和技能，二个是用自己劳动所得，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和心愿。
　　作为父母，我们欣慰的不仅仅是儿子的这份孝心与责任，更为高兴的是看到了他在大城市激烈竞争的环境中立足的底气、自信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