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说,老国师没了。 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抿着嘴吊着一口气的颜鹤鹤手下的动作一顿,上好的宣纸上晕开了一片。 她搁下笔,将那张染了墨的纸团了团,随手扔在地上。 "老国师啊,指不定我们是同一天忌日。" 小娴听了,慌着责备:"呸呸呸,小姐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闻言,颜鹤鹤才知道自己又是嘴没把门,看着还没练完的字,她一阵后怕。 可不是怪她逞一时嘴快,醉酒耍酒疯,正巧遇见了陆晚晚,听小娴说,她指着陆晚晚鼻子骂她不知廉耻,硬是把人家骂的直哭打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醉了酒的她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骂人那叫一个顺溜。 偷溜出门被发现不算,生平第一次骂人正巧被她爹以及她爹的同僚听到了,她爹好歹是一国丞相,这面子丢的不是一点半点。 一顿好气后,拎着她耳朵回了家,罚她练字,还道练不完这辈子都不许出去。 至于她为什么骂陆晚晚,这又是一个悲伤故事了。 半月前,她看到,陈思源抱着陆晚晚,言笑晏晏。 没错,她心心念念的人,似乎不喜欢她。 想起来她便一顿郁闷,将手中的笔一扔。 见颜鹤鹤愁眉苦脸的,小娴想了想,平时小姐恨不得长在外面,这都半月没出去了,估计是闷坏了。 "我给小姐讲讲外面最近传的盛的事吧,小姐可还记得老国师的徒儿?" 闻言,颜鹤鹤的眼珠一转,有了些生气,回道:"自然是知道些的。" 白青相,是老国师出宫带回来的徒儿,三天两头的生病,咳个不停。本以为活不过几天,皇上指派了神医喜来乐试一试,这一试,白青相不仅活了下来,也承袭了国师之位。 活下来是活下来了,听说还是个病秧子,风一吹便要倒的那种。 "听说,白青相得知老国师没了之后,一口血喷了出来,不省人事,连老国师的丧礼都没能去了。" 颜鹤鹤点点头,似懂非懂,她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别离,只觉得这病秧子身子弱是真弱,这与老国师的师生情也是挺让人闻声落泪的。 ----------------- 颜鹤鹤最近心情好了不少,因为她爹终于肯放她出去了。 一大早,她便起了,准备出门去。 路上遇见了颜庭,她远远地便喊哥哥,等蹦蹦跳跳到面前,才发现后面有个人并不是小厮,她一歪头,便瞧见了那人的全貌,撞进了那人的眼睛。 正是陈思源。 不等那人说话,她转身就走,朝京城的西北角的酒楼跑去。 到了后,她又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没说出话。 冤家路窄,陆晚晚也在这。 婉娘刚置办完酒回来,就瞧见颜鹤鹤气呼呼地站在店门口,等看到了店里的人后,瞪了一眼店里的小二,真是没眼力劲儿! 她将颜鹤鹤带到了一个房间,道:"怎么?遇人傻了?平时那股机灵劲呢?" 颜鹤鹤鼓着腮帮不说话,想了一会,被自己气笑了,也是,平时自己也不傻。怎么遇着陆晚晚脑子就气的转不动了! 回去的路上,颜鹤鹤心静下来不少,路过舒心斋时,肚子咕噜咕噜叫,她拉着小娴进去点了不少糕点。 她爱来舒心斋不仅因为这儿的糕点好吃,还因为这八卦多,她能听到好多稀奇古怪的事。 这不,隔壁桌子上的一个人就有事说:"这白青相才二八年纪,他那身板板一个搞不好就吐血而亡,那可不就没有国师了,岂不是耽误国运?" "不过这老国师刚没几天,皇上也没表态,一时却也不好说什么。" 她又听了半天,除了白青相的事,其他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当然没有关于她骂陆晚晚的事了。 她爹可是丞相,将军府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她与陆晚晚的事,自然是被压了下来。虽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但都无伤大雅。 一想到陆晚晚,颜鹤鹤忽然沉默了,她爱慕陈思源,她一直以为,陈思源是喜欢她的。 于是回去后,她对于陈思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只是,她有意一躲,就再也没见着陈思源了。 02
临近中秋佳节,皇宫里办了宴席,皇后来信说想念妹妹,于是颜鹤鹤一早先进了皇宫。 路上,她在马车里打着瞌睡,忽然马车一晃,她一头撞在了马车上,吓得小娴手忙脚乱慌忙查看。 小娴看了一眼,道:"小姐,都红了一片,"然后对着外面的驱赶马车的人吼道:"怎么赶车的!" 她脑袋晕晕的,就听到外面清朗男音回道:"实在抱歉,马受了惊,转角处一时没有刹住,不知可有伤到?" 眼看着小娴站起,要出去与那人理论,这样下去必定会误了进宫的时辰,她拦下小娴,回道:"无妨。" 临到中午,吃了饭,皇后瞧着坐不住的颜鹤鹤,笑道:"出去走走吧。" 颜鹤鹤一笑,道:"哪里是我坐不住,皇上在这,明显是我多余。" 皇后笑骂着要打她,她三步两步窜没了影。 不料她一时不察,撞到了人。 她疼的龇牙咧嘴,之前用刘海遮着怕姐姐担心一时忘了倒也不疼,可如今她又撞着原先撞到的地方了。 一抬头,她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 秦羡瞪了她一眼,麻利地起来,道:"颜鹤鹤,你皮又痒了是吧?" 她指着自己的额头,道:"看到了吗?你给我撞的包!" 秦羡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这一眼在看到那个小包时一愣,仔细又看了一眼,笑道:"我有这么厉害吗?竟然给你脑袋撞了一个包,哈哈哈。" 她气急,追着秦羡打,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等颜鹤鹤反应过来,她来到了一处不认识地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人急慌慌出来,直接忽略了她,一把拉过她身旁的秦羡:道:"快点,麻烦秦御医快点。" 她手里还揪着秦羡,竟也被拉了进去。 进去后,就看着一个人儿直咳,便是坐着旁边还有人扶着,看得她胆战心惊,真怕那个人咳死。 她这一想死倒不要紧,那咳的人仿佛是要验证她的想法似的,吐了好大一口血,吓得颜鹤鹤一抖。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那个她觉得马上就要死了的人忽然一抬眸,她一个冷颤,转身出了屋子。 余后,她忍不住道,长得真好看,就算是一副病态的白皙,但依旧好看,特别是唇上沾了血,有种别样美。 那个眼神也是真冷,冷的她不敢再多瞧一眼,不敢再多肖想一点。 那人是,白青相。 颜鹤鹤如此想到。 毕竟整个皇宫她也找不到第二个与之相符的人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秦羡出来,颜鹤鹤觉得她是不是应该先回去,毕竟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秦羡是喜来乐的徒弟,那人应该没事吧。 想起来自己出来有些时候了,她悄悄往屋里看了一眼,果断地选择不跟秦羡说一声,准备走人,然后就听到:"劳烦秦御医了。" 声音甚是熟悉,好像撞她马车的那个人。 颜鹤鹤走的时候,与秦羡行了一路,原来今早她遇见的确实是白青相,因着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便不想劳烦神医屡次进宫。 颜鹤鹤心里道,这都好一点了,竟然还吐了血,那平时岂不是更惨? 03
宴席结束后,颜鹤鹤被留在了皇宫,陪皇后一段时间,刚陪完皇后,身后的丫鬟跟得紧,她两拐三拐,将丫鬟甩没了影。 没想到,遇见到了白青相。 看清楚亭子的人时,颜鹤鹤吸了一口凉气,准备转身就跑,他却道:"进来。" 她脚下一顿,慢慢挪过去,实在是白青相清冷的语气不容拒绝。 白青将杯子推给她,她也没多想,想着一口喝完就走。 她虽爱酒,但仅限于果酒之类的,这她爹爱喝的苦辣辣的酒她是一点都不爱喝。本想吐掉,却在白青相清冷的眸子看过来时,吓得吞咽下去,一时呛得咳个不停。 还真是有缘,一见面不是他咳就是她咳。 颜鹤鹤觉得她脸烧得很。 白青相皱眉,他以为是秦羡。 他等她咳完,方才道:"抱歉,三小姐,是在下认错人了。" 此刻,一口酒下肚,她整个人飘飘的,脑子都是迟钝的,对于白青相身上冰冷的气息都不恐惧了,问道:"我们没见过,你怎知道我是谁?" "之前见过。" 颜鹤鹤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点了点头。 白青相偏过头,忽然咳了起来,咳到颜鹤鹤听了直皱眉,站起来拍着白青相的背,帮他顺气,嘴里嘟囔着:"身板板这么弱,还约人喝酒,用我外祖母的话就是作妖。" 白青相闻言一愣,面色一冷,咳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拍着,一边靠近他问:"有药吗?" 白青相虽是咳得厉害,脸色却因此比平时多了些红润,让她看得一阵愣神。 白青相推开颜鹤鹤,从怀里摸索出一个药瓶,倒了半天没倒出来,她见了觉得甚是麻烦,抢过药瓶倒出一个药丸直接塞到他嘴里,手指碰到唇,柔柔软软的。 "颜鹤鹤!你怎么在这?" 秦羡看了一眼白青相咳喘的厉害,将她拉到旁边,查看了一番,见无碍,扭头狠戳了她的脑袋,道:"你怎么来这了?还喝酒了?!" 她苦着脸,指了指恢复面无表情的人,道:"他把我叫过来让我喝的。" 04
有些人,似乎见了之后,就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她与白青相。 颜鹤鹤对天发誓,她只是为了躲陈思源,就是不知道怎么躲到白青相这里来了。 想起上次她喝醉后,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知道外面路过的陈思源走远了没,若是出去撞见了,她岂不是白躲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哈哈,好巧啊。" 白青相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转身就走。 颜鹤鹤笑笑,想着不理正常,走了也好,免得更尴尬。 于是靠着一棵不知道什么名的树,准备站一会就走。 她正愣神,一白色衣摆出现在她面前,一抬头,果然是白青相。 冷峻的面庞,眸子冷冷看着她,盯得她实在难受,心里一慌,后退一步,跌倒在地。 他手里拿着锄头,莫不是要弄死她? 白青相瞥了她一眼,将锄头扔给她,道:"把树下的酒挖出来。" "嗯?什么?哪?" "你刚刚站着的地方。" 哦,好吧,原来刚刚盯着她是因为她耽误他挖酒了。 等颜鹤鹤哼哧哼哧挖出三坛酒后,白青相终于说了停。 见白青相抬起手倒酒,白皙且骨节分明,与脏兮兮的暗红色酒塞形成鲜明对比,看得颜鹤鹤赏心悦目。 啧,美人就是美人,人美手也美。 "喝吗?" 颜鹤鹤下意识摇头拒绝,可是等闻到酒香后,她又莫名地觉得打脸,这酒淡雅的香,不知道用什么酿的,极好闻,就是婉娘酿的,也要差上一点。 后悔。 又是那个白皙好看的手,推过来一小碗,他道:"尝尝?" 她立马脆生生地回道:"好!" 他轻轻嗯了一声,没了后文,不过颜鹤鹤仿佛从声音里听到了一丝笑意,她抬头一看,他正好端起酒,将嘴角遮掩住。 每次喝酒的颜鹤鹤总是话多,不醉也话多。 她问倒是不敢问的,只能小声嘀咕:"明明是个病秧子,还能喝酒?" "药酒。" "怎么可能,药可是都是苦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颜鹤鹤吓得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泪眼朦胧的,还不忘偷偷打量白青相。 这一望正好被逮了正着,她大写的尴尬,只好道:"这药酒真好喝。" 无人应答,一阵沉默。 颜鹤鹤没想到,那一次尴尬的经历后两个人竟熟悉了不少,好吧,主要是她在这皇宫里除了陪皇后聊一会儿,实在没事可干,而且白青相的药酒实在好喝,偶尔她还能蹭几杯喝。 而且她还发现,白青相仿佛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弱不禁风,除了怕冷,是个药罐子,倒与她印象里的人儿一点不符。 此刻,她正坐在亭子里,看着白青相与秦羡过招。 没错,一个病秧子,竟然会武。 见颜鹤鹤惊奇,秦羡坐下喝了口茶,笑道:"傻了吧,还真以为吐血就是要死了,那是快好了好吧,你也不看看是谁给医治的。" 颜鹤鹤不理会秦羡,扭头看着向白青相,只见他咳了咳,脸色微白,才觉得合理了些,问道:"白青相,你还会什么?" 秦羡是怎么说的来着,对,懂得阴阳之道,八卦,天象。 那时候只觉得,白青相常年拖着个病体,她实在是不知道能学多少能有多通透。 直到北方旱灾南方蝗灾,国师白青相协助皇上管理国家大事,极大地减小损失,她才明白。 ----------- 见过白青相的人都知道,白青相一向淡然,面无表情,颜鹤鹤有幸见过他笑了一次。 怎么说呢,颜鹤鹤仔细想了想,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一笑…… 一笑生花! 对,笑起来,仿佛花开半夏,好看的很,比陈思源笑起来还要好看。 有时候,有些人别多想,不然,可能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她不过是想了一下白青相比陈思源笑的好看,她进宫来送糕点,就遇见了陈思源。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儿,是她认识的陈思源,可是又很陌生。 他仍旧是那副温柔爱笑的样子,眉眼如画,他喊道:"鹤鹤妹妹。" 他旁边还站着陆晚晚。 颜鹤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开的,反应过来后,她已经站在白青相的面前,哭的稀里哗啦,他静默不言,听着她念叨,末了,她打了个嗝,他一个没忍住笑了。 她觉得自己该是生气的,但她说了句啥,她说:"白青相,你笑的那么好看干嘛!" 真是美色误人。 白青相又是一笑,颜鹤鹤看愣了。 那天,白青相说了好多话。 他说,别哭。 他说,他故意将药酒酿的很好喝。 他说,那天他知道马车里坐的是她。 他说,秦羡告诉他,他不要管世人的风言风语,这样爱八卦的她能知道他。 他说,他认识她远比她知道的要早多,他姐姐是婉娘。 颜鹤鹤恍惚想起,有一天,她在婉娘那,瞥见了一个白衣男子,她追出去后,看到了陈思源。 而眼前一笑生花的白青相,竟然渐渐与那日的白衣男子重合起来。 文 / 丁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