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丨中国古棋棋乐无穷弈决高下

　　文本刊特约撰稿 慕子青
　　近日，2022＂海南·棋子湾杯＂全国业余围棋双人公开赛在昌江棋子湾举办。作为充满智力考验的体育项目，棋类游戏在先秦时期就已在中国出现。掷采行棋的六博、双陆，在古人宴饮娱乐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冲锋围杀的象棋、围棋，则更为文人墨客所重，让其在闲暇对弈中锻炼心智、陶冶性情。
　　六博
　　先秦时期就已出现
　　六博中的＂博＂字古同＂簙＂，《说文解字·竹部》曰：＂簙，局戏也，六箸十二棋也。＂这种带有娱乐甚至赌博性质的棋类活动，在先秦时期已极为流行，《史记·苏秦列传》记载：＂临菑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蹋鞠者。＂在纵横家苏秦描述的齐国繁荣景象中，六博是齐人的日常娱乐活动。
　　资料图：定县大坡村窑﹃士﹄字象棋子。
　　《汉书·游侠传》记载：（陈遵）祖父遂，字长子，宣帝微时与有故，相随博弈，数负进。及宣帝即位，用遂，稍迁至太原太守，乃赐遂玺书曰：＂制诏太原太守：官尊禄厚，可以偿博进矣。＂汉宣帝为汉武帝曾孙，幼时因戾太子巫蛊之祸受牵连，即位前曾在民间生活过，当时的宣帝常和陈遂玩六博。成为皇帝后，宣帝仍不忘老友，将陈遂提拔为太原太守，在玺书中竟不忘提起当年的六博之乐。
　　汉宣帝的上一任皇帝是刘贺，刘贺就是近年发现的江西海昏侯墓的墓主。在他被废后，宣帝封其为海昏侯。考古人员在海昏侯墓出土的简牍中首次发现了六博的行棋口诀，这行棋口诀想必是刘贺的生前物品，后被随葬。这类物品也要随葬，与史书中刘贺＂嚚（yín）顽放废＂的人设倒是相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汉宣帝和海昏侯如此喜好六博，普通汉朝百姓的热衷程度可想而知。不少考古发现的汉代画像石、画像砖、人俑也印证了这一事实，比如甘肃武威磨嘴子汉墓出土的汉代彩绘木六博俑、四川新津画像石六博图，河北中山王3号墓还出土了石质六博棋盘和水晶棋子等实物。
　　六博时常伴随宴饮，故常称＂饮博＂，汉画像石上绘制的六博图中，棋盘旁常有酒器耳杯。六博虽是游戏，但玩至兴起，如再酒过三巡，难免有意气之争。《汉书·吴王濞传》记载：西汉文帝曾召吴王刘濞的儿子刘贤进宫，和皇太子刘启饮博。刘贤由楚人培养长大，楚人轻佻，性格彪悍，刘贤也耳濡目染。刘贤与刘启下棋时发生争吵，刘贤态度轻佻不恭，被刘启拿起棋盘失手打死。汉文帝只能将刘贤遗体送回吴国，刘濞极为愤恨，这与后来其带头发动＂七国之乱＂想必也有关系。
　　双陆
　　唐人深爱的娱乐项目
　　《资治通鉴·卷二〇七》载：＂双陆者，投琼以行十二棋，各行六棋，故谓之双陆。＂＂双陆＂也就是＂双六＂的意思。唐代张读的志怪小说集《宣室志·张秀才》中对双陆拟人化的描述最为有趣：那日张秀才借居在一处空宅中，夜深时分，忽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从堂中出，他们或驰或走，当道士独自一人时，则被僧击而去之，另有二物在地上被僧道轮流翻转。后张秀才在空宅壁角搜寻，得一败囊，＂中有长行子三十个并骰子一双耳＂，＂长行＂即双陆，僧道实为双陆的30枚棋子，＂二物＂则是骰子。游戏时当一双陆子单行，很容易被对方击离。
　　资料图：故宫博物院藏清代玉围棋子。
　　新疆阿斯塔那206号唐墓出土的一个镶嵌螺钿的双陆棋盘，以对称的月牙图案为中心，两侧各饰六瓣花纹。从形制来看，这个双陆棋盘与现在所谓的＂西洋双陆＂棋盘很相似，而且＂西洋双陆＂的玩法与《宣室志·张秀才》记录的也大体一致，所以不排除＂西洋双陆＂其实是从古代中国传至西方的可能性。
　　《新唐书·狄仁杰传》中也有一则与双陆相关的故事：＂久之，召谓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于是，仁杰与王方庆俱在，二人同辞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狄仁杰以双陆为媒介，并以姑侄与母子孰亲孰疏的道理，说服武则天立李氏子孙为嗣，后庐陵王李哲（即李显）果然被武则天重新立为太子。从这则历史故事也可看出：双陆确实深受唐人喜爱，即便是武则天也不能免俗。
　　围棋
　　行棋落子见风雅
　　六博、双陆行棋方法较为简单，多靠运气取胜，远不如围棋那样启人智慧。且千百年来，弈棋皆被视作风流儒雅的象征，围棋之弈可涵养性情，棋子黑白相错，颇有些太极图幽远玄妙的气息，与古代文人骚客所追求的风雅逸韵极为契合。另外围棋作为＂琴棋书画＂四大才艺之一，还成为才子佳人必备的人文素养。
　　资料图：甘肃博物馆藏汉彩绘木雕六博俑。
　　据史书记载，唐代就已出现玉围棋子，《太平广记》引《杜阳杂编》载：唐大中年间，日本王子来朝进献宝器、音乐，并与国手顾师言弈棋。王子拿出随身携带的楸玉棋局和冷暖玉棋子并介绍说，这种玉棋子取自集真岛上的凝霞台，黑白分明，且冬温夏冷，这是已知最早的玉围棋记录。从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清代玉围棋子来看，棋子形制扁圆，玉质莹润，既可作实用之器，亦可作雅玩之物。弈棋本来就是雅事，玉棋子富灵动之气，为棋局再添几分清雅。
　　围棋选手的棋力有对应的段位，九段是职业棋手的最高段位。弈者，自然有所角力，他们在行棋落子间颇有点武侠小说中大侠出手的风范。金庸先生的笔下不乏武艺超群、棋力不凡的侠客：比如《天龙八部》中布下珍珑棋局以甄选传承人的无崖子，其棋局甚是巧妙，解棋之道竟在＂舍得＂二字；《倚天屠龙记》中的何足道，因精通琴、棋、剑三门绝艺，被称作＂昆仑三圣＂；《碧血剑》中的棋痴——木桑道人，棋艺虽不敢恭维，但他以棋盘为武器、棋子为暗器，在血雨腥风的武林也能独树一帜。
　　象棋
　　楚汉争雄硝烟起
　　相较于围棋略带雅韵的围杀，象棋的厮杀更为直截了当，棋局充满着战斗气息。先秦时期各国经常车战，并以＂千乘之国＂形容国力强盛，象棋中的＂车＂很可能来源于此。江西省安义县曾出土铜质古象棋一副，根据一起出土的崇宁通宝铜钱来看，此副象棋应为北宋铸造。棋子上除了有楷书文字，背面还有相应的刻图。与现代象棋不同，此副象棋中的＂炮＂写作＂砲＂，其背面刻有抛石机图案，所以象棋中＂炮＂的出现可能比火药还要早。据说，象棋中的双＂炮＂是唐代名相牛僧孺所加，牛僧孺是＂牛李党争＂中＂牛党＂的领袖，其对手＂李党＂的领袖则是唐代名相李德裕。李德裕后因党争被贬至海南岛，并在此病逝。
　　象棋子的材质多样，以木质最为常见，海南定安县大坡村窑和澄迈县福安窑出土过罕见的瓷质象棋子。大坡村窑瓷象棋子为圆饼形，正反两面均刻有楷书＂士＂字，应为实用物件。福安窑发掘者郝思德先生介绍，福安窑瓷象棋子也为圆饼形。大坡村窑瓷象棋子上的＂士＂字，字形娟秀，像是有一定书法功底的人所写。瓷质象棋子是海南古代棋类游戏发展的重要见证。
　　棋类游戏体现了古人的智慧和生活情趣，作为比拼智力的体育项目，它蕴含的竞争精神和风雅气韵至今仍有着重要的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