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是村里认字不多的放牛娃,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村里人都叫他三娃。三娃虽然没有念过几年书,可是打小就脑袋特别好用。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没读完初中,他就辍学在家了。 阿贵的母亲在家负责带孩子,他父亲平时就跟着别人去干活,哪里有活去哪里,晒的就跟个煤球一样。 阿贵家里还剩一头老黄牛,他就天天去放牛,过上了那种我们羡慕的放牛生活。他每次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平时带好中午的干粮,早上就在回家吃。野外也有很多果树,夏天的时候,阿贵不担心挨饿。现在外边的果树,很多都是荒草,很多人家都不打理了,也不用担心别人会打农药。 阿贵平时脑瓜也灵光,总不至于去别人干干净净的果园摘果吃。所以他家里人也不担心他在外吃不饱。可是因为阿贵经常和家里人顶嘴,所以家里人都不怎么待见他。我们作为邻居,当然是看着他们吵闹,他们又不动手,这也算我们村里人生活的调味品。 有一次,阿贵和家里母亲争吵,他母亲就说:"有本事,今晚就不要回来了,免得看见你,就想打你"。 阿贵就二话不说,直接就去邻居家里借住了,不就是一晚吗,难道我还会没地方睡。到了凌晨,他又从床上起来,然后爬墙回家,按他的话说,"我母亲说的是今晚,过了十二点就属于第二天了,所以我就可以回家。" 我可真想为他这个说法鼓掌,因为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而且拿捏得死死地。 每当他爬墙过去,遇到他母亲,总是会说,"我可没有说话不算数,这是第二天。" 他母亲则无可奈何,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还能怎样,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 曾经村里来了一个老头,帮阿贵算命。那老头说,阿贵是富贵命,这名字算是取对,只不过这富贵还要再等等,等一个时机。 阿贵的母亲听了,叹气一声,你们这些跑江湖的,总会说好听的,然后给了几个钱,就打发人走了。 阿贵对这个却深信不疑,好几次都跟别人炫耀,我以后肯定会富贵的,就像我的名字一样,陈长贵,常年富贵。我们听了,也只是默认他这种说法,因为要是不听他的,他总能在耳边念叨很久。这就好比听家里人唠叨一样,他总能喋喋不休地在你耳边说。 阿贵平时很喜欢放牛,他总是这样解释,"别人都说牛脾气,很倔强。可并不是这样的,我只有跟牛说的时候,只有牛不嫌弃我话多,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总是嫌我烦。"我倒是觉得,不是老黄牛不会嫌弃阿贵,是牛不会说人话,要是牛也会说人话,牛肯定也会烦的。 阿贵家里这头牛,可为阿贵家干了不少活。阿贵父亲也是看老黄牛已经年老了,就决定给它养老送终,反正阿贵也不地干活,就让他每天去放牛就好了。 阿贵觉得这是个好差事,就像捡到金元宝那么高兴。整天总是笑呵呵地去放牛,总是哼着小曲出去。我们也不知道他干嘛那么乐呵。我把这称之为牛的魅力,和牛待久了,变牛气了。 阿贵到22岁的时候,家里人给他介绍了一门婚事,是那种阿贵一开口,姑娘就能嫁过来那种,可是却被阿贵拒绝了。阿贵表示,就算他要找,也是他自己找,不用家里人介绍。后来听说,那姑娘一气之下,没过一个月,就跟别人好上了。 阿贵还跟家里说,你看看,都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不然,也总不能一个月就和别人好上了。阿贵总有自己的道理,就服自己,家里人也都习惯了。 在一个下雨天,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阿贵突然就那样不见。在家门前屋后,村里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阿贵的身影。我们不明白,怎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阿贵的家人在院子的井口边,找到了一双阿贵的鞋子。村里人都说,阿贵是跳井里。可是那只是一口七八米的井,下面只有两米多的水,根本看不到人,阿贵就这样消失了。 自从那时候开始,村里人都不敢在那口井挑水喝了,虽然没有在井里找到阿贵。可是心里就是有阴影,不敢再触碰那口与阿贵有联系的古井。他们对古井敬而远之,相反地,那口古井却更吸引我了。 有的村里人说,当天夜里,他们好像看到村里来了一个打着红色雨伞的红衣姑娘,带着一个男人走了,看那身影好像就是阿贵。 还有的人说,那红衣服姑娘他们见过,好像就是之前介绍给阿贵那个姑娘。 他们猜测,阿贵是不好意思向家里人开口,所以独自跟着那姑娘出去外面工作了。 阿贵的父母,整天也是郁郁寡欢,吃不下饭,虽然平时阿贵经常顶嘴,但是少了阿贵的日子,他们突然觉得日子少了很多热闹。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阿贵并不是他们的负担,阿贵是他们家里的宝贝。 即使他们再担心阿贵,可是日子还要继续。他们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他们就当阿贵是离家出走了,时间一长,阿贵或许就会回来了。 我有时候,也会常常坐在那口古井发呆。我就想,难道阿贵真的投入古井,就那样消失不见了?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可是古井下面并没有其他洞口,也没有所谓的暗河,阿贵怎么就突然消失了。还有,他怎么就留了一双自己的鞋子在井边。井边留下的鞋子,是阿贵故意为之,还是阿贵匆忙之间,没有机会带走的。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阿贵是坐在井边换鞋,觉得没有必要带走,就留在那里了。 每当我要靠近那口井的时候,家里人看到了,总会大喊一声,让我别做傻事。在他们眼里,我在下一刻,就有可能跳下去。其实,我有想过,或许我跳下去,也会像阿贵一样,突然地消失不见,不过还有和阿贵一样,脱掉鞋子跳下去。不知道是否还要选择一个下着雨的日子。 我想不清楚的还有一点,村里人口中言之凿凿口里所说的,有一个打着红色雨伞,穿着红色衣服的姑娘,那人真的是给阿贵介绍的姑娘吗?他们不是已经泡汤了吗,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难道是阿贵出去放牛,和那姑娘好上了。 我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阿贵已经消失五年了,在这四年的日子里,他的哥哥结婚了,姐姐出嫁了。还有两个妹妹还没嫁,看情况,也快了。 阿贵仿佛没有来过人世间一样,因为在他家里,以前的老东西都丢了,他家里的条件也好了不少。唯一还有他留下世上的凭证,就是他家里留下的那副全家福了。 阿贵家里的全家福,也成为了阿贵来过世上的唯一凭证,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张全家福也已经泛黄,照片也模糊不清。我也有些不记得阿贵的模样了,或许再过几年,他家里人,也不会记得阿贵长什么样了。 阿贵到底在哪里,他们也不在乎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阿贵就像那个突然闯进他们生活的人,却又突然离去。这种无奈,也只有阿贵的家里人深有体会。阿贵,或许是寻找他的富贵去了,只是一时没有成就,没有面子回来。以后,阿贵还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