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点点滴滴回忆
父亲走了快五年了。
端午是父亲的生日,加上也是大姐的生日,所以一直我们家的端午就和别人家的端午过的不一样,每一年的端午,除了大众化的端午习俗,我们兄弟姐妹都尽可能的回来看看父亲,条件不好的时候最起码也会给父亲准备一碗长寿面。九十岁生日,哥哥出钱,风风光光的给父亲做了一个大寿。
今天又是端午,连续半个多月的阴雨绵绵,让人心情开朗不起来,闲坐无聊,不由得想起父亲的点滴往事。
一个佃农家的二小子,身体羸弱,爷爷虽然不同意,但是因为有我大伯的坚持,还是送我爸读书去了,只大我爸三岁的伯伯扛下了家里所有的重活,那可是不到一九四零年。等到高中的时候,每星期要步行几十里回家,把仅有的一件长衫换洗干净,从家里背上一星期的粮食回去读书。其实很多个星期五到家,都不知道下星期的粮食在哪里,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没农活,一家六七口人尽量躺在床上不动,尽可能少吃,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让人心酸。
好不容易高中毕业,没有什么好门路,父亲只有去温岭街那边做了老师,一个月一块大洋,都不够养活自己,期间还和同学一起去过乌根附近找共产党三五支队,可惜没有找到。老师没有当一年,觉得没有出路,就去了杭州笕桥机场当兵,没有多久,有上海的同学来信,他一个人考了两个职位,问我父亲有没有兴趣,随即我父亲辞了军职,赴上海警察局用他同学的名字当差去了。解放上海的那段时间,我妈天天躲在家里,听子弹掉在屋顶的当啷当啷的声音,怕的要死,还要担心在警局上班的父亲。上海刚刚解放的时候,父亲这样的基层警察都得到留用,为刚刚新生的大上海稳定继续发挥作用。
父亲这样的旧人员恰恰是最感恩的一群人,因此父亲在派出所更加努力的工作,没过两年就提升到派出所副所长,刚有消息可以提升所长了,开始了清退旧警察了,从此以后就是父亲人生噩梦的开始。一个弱不禁风的秀才,一下被撸到一个建筑工程队,其实就是被改造的泥水匠。那个时候的人就是觉悟高,就是这样,父亲还是无怨无悔,踏踏实实做事,一天自觉自愿没白没黑干活,有时候一天干十三四个小时,居然还可以年年当先进!一路苏州,无锡,南通,扬州,镇江到最后定居南京。
到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父亲还在建筑工程队做泥水工,母亲则每天要过江北去浦口的一个厂里上班,加上添了3个姐姐,一家人经常性填不饱肚子,好在舅舅去南京看望他们,回来顺便把最小的我的三姐带回了老家。舅舅回家把南京那边的情况一说,我爷爷和外公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回老家,起码不会饿死人,于是我们一家就从南京回浙江了,从此我父亲又绕一圈终于彻底做回了农民。
文革期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父亲一定是被修理的人群之一员,好在毕竟在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老高中生还是稀有,加上知书识礼的父亲处处小心,为人谦和,还是很受人尊重,一直也没有受到冲击。不过也因此,我小时候老觉得父亲谨小慎微,一辈子不打牌,一辈子没有见过醉酒,这样的人生是何等无趣。
就是这样生活无趣,病病殃殃的父亲,竟然活到九十三岁,真的是灯尽油枯,一直到临终的时候不到六十斤,眠床对骨头人的折磨,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父亲走后,母亲基本上就没了主心骨,加上老年痴呆,很快也在父亲走后不到三年也走了。从此心空了,家,也散了。
爸爸妈妈,几年了,你们都没有在我梦里来过,你们好吗?
2022年端午在桃园干活的空隙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