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时候挨打是家常便饭,而且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只记得一个冬天的清晨,我正在洗脸,被妈妈用梳子打到肩膀处的麻筋,当即失去知觉倒在地上。洗脸盆侧翻,水溅落一身。醒来后,听见妈妈冷冷地说一句,"装的"。似乎说了打我的原因,是怀疑我偷吃了一个鸡蛋。可我真的没有偷吃。只记得家里养了四只母鸡,大多都是我喂的。 妈妈打我时,总是用手薅住我的后脖颈,又搧又掐。现在后脖颈还是黑黑的,像是胎记一样。我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当时反复敲打捏掐,稚嫩的皮肤就这样变色了。 我的家在北方。北方人每家每户都有几口大缸,冬季淹酸菜用的。全部都放在楼道里。楼道是公共用地,所以哪家都不肯出钱安装电灯。一年到头,总是黑乎乎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亮起来。我最喜欢躲在大缸的后面或者两个缸的缝隙间。在那里,我才感到安全,不会挨打。但是,当家家户户都安静下来,听不到说话声的时候,我就害怕了。悄悄地从暗处钻出来,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妈妈在骂,"小死X去哪了?"这时候我不敢进门,又躲进我的世界。 恐惧总比挨打容易克服。只要我轻轻地喘气,鬼就不会发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