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电影《我不是药神》火了。 我不是"药神",我是新华社"药记"。这部关注癌症病人用药的电影,让跑医药线路的我想起几个月前接到的一个电话。 2018年4月的一天,我接到乳腺癌患者云姐的电话,"帅记者,我们乳腺癌的救命药断供了,你管不管?" 作为乳腺癌治疗的常用药,赫赛汀进了医保,价格降到一万七千多,2017年,经过医保谈判,赫赛汀降为7600元,医保可报销70%以上。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2018年4月份,赫赛汀降价后,需求量激增,在多地断供了。需要药的患者急了,"我等着它救命的,药没了,希望就没了。" 抗癌药断货并非孤例。由于利润不高厂家生产积极性不高等原因,在湖南,儿童用的抗癌药也多次断供,用于白血病患儿治疗的巯嘌呤、达卡巴嗪等药物在医院缺货。 我很快就把湖南部分抗癌药断货的问题通过参考报道反映上去。除此之外,我还联合采写了深度报道《抗癌药新规落地之后》,关注患者对肿瘤用药的期盼与担忧。 "从今年7月开始,赫赛汀恢复供货。谢谢你为患者发声!"这是云姐给我发来的信息。 有同事说我是医药记者,确实,我关注群众就医用药问题已久。我从2011年开始联系医疗卫生线,写过儿童专用药紧缺、便宜基药"玩失踪"、救命药加急生产折射药品保障体系仍待完善等调研报道,得到了上级重视,为推动这些问题解决尽到了自己职责。 2017年年底,国家卫计委对我写的《部分医院突击控费竟限手术限药》一稿做出回应,称以后对医院控费不搞"一刀切",保证患者的用药需求。 "人命关天"。我联系医疗卫生领域的报道已经八年,深知医药供应、医疗体制改革对于"人命"的重要性,因此八年如一日,我像抗战一样,总是怀着满腔责任感去投入医药的报道,坚守自己的阵地。 作为一名跑医疗的记者,我不仅关注药品,也关注毒品。事实上,很多毒品就是从药品的原料中提炼出来的。药品供应不足,可以危害生命,毒品如果不打击,不仅仅危害吸毒者的身体,还危害公共安全,危害社会风气,危害政治生态。 2015年,湖南衡阳爆出多名干部吸毒并且还故意尿裤子躲避尿检的事件,在分社支持下,我和同事白田田赶赴衡阳县进行暗访调查。 在给干部做尿检的场所暗访后,我们跑到官员吸毒的宾馆挖线索。在宾馆暗访时,我们打探到"收拾房间经常有一些地方干部和社会人士吸毒遗留的针头"的信息,还有一些针头被人丢到宾馆的天台,服务员收拾房间要戴手套,怕扎着。 我在上天台找服务员所说的针头时,被宾馆老板抓住了,他凶神恶煞地质问我们是干什么的,要动手的样子。我定了定神说,"我们单位搞活动,来看麻将房的。"我知道刚才我用手机拍了几张宾馆内部的照片被他发现了。 后来,我们接触到这些吸毒干部的调查案卷,从公安局挖到了很多新闻线索,了解到县政府办、交通运输管理局、农业局、国土局、住建局、建工局、水利局等单位的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吸毒。其中,仅县交通局查出的涉毒干部就达8人,可谓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毒毒一窝。 在采访中,我们了解到有下级请上级吸毒、还有一个单位的干部聚在一起开"毒趴"的具体细节,这些情况让我觉得震惊,我们迅速写出了当地官员吸毒报道的参考报道和公开报道,并配了多张现场图片。 报道引起上级高度重视,发表在半月谈上的报道《毒吏在潜伏》引发巨大社会影响,引起公安部领导的关注,公安部在全国部署行动。 当地公安局长给我发来了短信:"基层公安抓吸毒干部是好事,也引起了官场很多非议,谢谢你们在最紧要关头发出报道,帮助我们顶住压力,大力打击黄赌毒。" 我跟他说:"这就是一名新华社记者的职责所在!" 除了是一名一线记者,我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为了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关系,为了坚守,我要付出更多辛劳。 2017年4月14日中午,我刚做完剖宫产手术,我的孩子帅帅一个六斤八两的胖小伙来到了世上。在此之前,尽管分社总编室对我非常关爱,一再提醒我注意休息,但是我放不下自己职责,仍然坚持发稿。那天中午,我的麻药还没醒,接到了分社值班签发人的通知,问我能否核实一条新闻线索。 我忍着疼在微信上回复:"好的,我刚生产完,马上回复。" 紧接着我就收到值班签发人回复:"天!我看你昨天还在发稿,以为你离产期还有一段时间,千万别担心稿子了,马上换人,祝贺,保重,好好休息。" 我不愿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而影响分社工作,要说特殊情况,谁家没有特殊情况?所以我一直坚守,能守多久是多久,一直坚持到生产前一天,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只是我对新华社记者职责的理解吧! 我记得在怀孕期间,接到报道任务,联合其他分社一起做"超级医院"的调研。我很快开始联系湖南的采访,采访了超级医院的管理者、卫生行政主管部门管理者和多名医生、患者,了解到目前超级医院对基层医院病人的虹吸效应和超级医院的超级烦恼。 采访完,我在开车时,接到采访对象的电话,这时我突然要孕吐了,实在忍不住,无奈正在开车,又腾不出手来,任凭呕吐的东西喷到了衣服上和方向盘上,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前面的交警很奇怪地看着我,我想那是我最狼狈的一个瞬间吧。 回到家门口,我赶快把呕吐在车上身上的脏东西擦掉,冲了一个澡。我什么也没和家里的人说,因为我不想家里的人为我的事操心,我妈说我像她,比较好强,习惯什么东西都自己扛。 我和同事苏晓洲、刘良恒写出了《"超级医院"虹吸效应加剧基层医疗冏境》《"超级医院"的"超级烦恼"》等稿件,产生了较大的社会反响,国家卫计委召集多家超级医院管理者学习新华社稿件,探寻改革方向。这组调研最终获得2016年社级好稿。 在夜深人静时,看着身边的孩子睡了,我经常会想起那些采访过的人,那些做过的报道,那些坚守的印记。是的,我还将坚守下去。有一种坚守叫新华社记者。 (帅才:新华社湖南分社教科卫采访部主任,2010年入社,中国传媒大学电视新闻学院新闻系研究生毕业,出版新闻报道集《好好说话为何这么难?》。 她采写和参与采写的儿童专用药紧缺、便宜基药"玩失踪"、起底医疗垃圾黑市、基因检测乱象调查、抗癌药新政落地之后等报道产生重大社会反响,多篇调研得到上级重视,《毒吏在潜伏》《超级医院的超级烦恼》等报道获得新华社社级好稿。 她策划了《新华社记者走进重症监护室 揭开人工肺的神秘面纱》《机器人辅助外科手术》《狭颅症宝宝头部扩容》《围观减重手术》等融媒体报道,每场直播点击量超百万次。 这是帅才今年参加新华社第五届"好记者讲好故事"活动的讲演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