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石熊7

　　0007 求符
　　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让这人说得一惊一乍的，差点把心脏病都吓出来。所以我虽然平时很有礼貌，现在也不得不发飙了。
　　庙祝被我连珠炮地轰了一番，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你这两支签都是帮同一个人求的？＂见我点头，便埋怨了：＂求签要一支支的来，你没求过签呀？求多了不灵的。＂
　　我一把火还没下去，一把火又上来了，说：＂我摇了三次签筒，三次都同时掉这两支签下来，我有什么办法？肯定这庙里头有鬼。＂一提起个＂鬼＂字，我就全身发凉，赶紧左右看看，没见到什么才安心一些。
　　庙祝初初一怔，接着满面惊疑的神情，喃喃自语：＂都是你求的签？一正一反，一上一下，同时出现，真有如此奇事？＂
　　我见庙祝的表情很认真，不像作假的，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得给我讲清楚。＂
　　庙祝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不出一声。这种压抑的气氛我受不了，突然大喊说：＂师傅，你救救我吧，我快被鬼害死了！＂
　　庙祝的眉头一展一挑，＂什么？你说清楚一些。＂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隐瞒的？就像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稻草，抱着唯一的希望，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庙祝听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岂有此理，妖孽居然胆敢出来害人，我不管谁管？＂他的人本就粗壮高大，这么一挺胸呵斥，气势就完全出来了。我悲苦的心得到一点安慰，说：＂道长，大师，你救救我！＂
　　庙祝郑重地点点头，＂好，我帮你！＂
　　我一听大喜过望，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庙祝盯着我看，上上下下地看，过了一会儿才说：＂首先，你得戴上护身符，保证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连连点头，＂是，是，我要护身符。＂
　　庙祝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符来。那符并不是用黄纸写成的，而是用塑料压制的，上面画满了看不清的符号，连着一条丝带。我以前也见过类似的符咒，因为现在社会进步了，黄纸的符容易损烂，一般的庙都是用这种方法。
　　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拿，但庙祝又缩了回去，嘴角边微微含着笑。我的手停在半空，不解的瞪着他。
　　庙祝轻轻咳嗽了声，说：＂这个……符是开光的，有东岳大帝的法力，嗯……不是每个人想要就要的。＂
　　庙祝说得支支吾吾，我硬是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掏腰包。身上没什么钱了，最后二百多元，全放在桌面上。
　　庙祝呵呵一笑，食指和拇指一捏，把两张＂红牛＂捏走，说：＂够了，够了，只要你有布施的心意，大帝是知道的，不论多少。＂
　　我有点尴尬，一边把剩下的零钱收回，一边挂上护身符，一边说：＂对不起大师，我现在经济条件不太好，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回来给大帝多添香油。＂
　　庙祝说：＂嗯，以后再说吧，你有了护身符，就不怕那个女鬼缠身，好好休养身体。＂
　　我摸着挂在胸前的符，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对庙祝千恩万谢，又对东岳大帝磕了不少头，告辞离去。这时还不到中午，我想着既然出来了，应该去拜祭一下疯汉。于是先打电话给芳姨，然后乘车去到芳姨居住的村庄。
　　疯汉没亲戚没朋友，也没人知道他的家在哪儿，他死了后烧成灰，芳姨领走了。芳姨知道整件事情，对疯汉很同情也很敬佩，就托了关系把疯汉的灵位安放在自己村的祠堂里。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进入祠堂大厅，听芳姨说，守祠堂的大叔很好心肠，在另外的小屋腾出了地方，疯汉总算是有了个归宿吧。
　　下午一点多，我和芳姨碰面。芳姨事先备好了香烛，我在疯汉灵位前恭恭敬敬地跪拜，不胜唏嘘。芳姨跟着旁边，自然也陪了些眼泪。悲伤中，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过来。
　　芳姨看了看，说：＂是柄叔，小海，就是柄叔安置疯汉的，你得谢谢他。＂
　　我赶紧迎出去，只见柄叔满头华发，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年纪老大了。他佝偻着腰，表情木然，眼睛浑浊浑浊的。如果不是步伐稳健，我差点以为他是一个濒死的人。
　　我微微鞠躬，说：＂谢谢柄叔，谢谢你收留疯汉的灵位。＂柄叔没说话，紧紧地盯着我。我有点不自在，望着芳姨。芳姨说：＂柄叔不喜欢讲话，你的心意他明白的。＂
　　我默默地点点头。对着一个不喜欢讲话的人，我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气氛一时僵住了，特别是柄叔的目光，好像挺有威力，让我感到不舒服。我心想：＂那眼睛都快瞎了一样，还看我看那么久？＂这样子呆不下去了，我和芳姨接着闲聊几句，走了。芳姨本来要送我的，但被柄叔喊了回去，两人不知嘀咕些什么，大概与我的事情有关吧。
　　回到医院，我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毕竟身体还没复原，这么一折腾，好累好累。不过，能求到一道灵符，我觉得很值，连睡觉也安稳了许多。话说了，这灵符果然有用，一连两天都没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我不得不感谢睡在旁边的病友，那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知道我求符回来，显得很高兴，因为是她介绍的，便有些居功的样子。她又谈起许多事情，都是民间关于东岳大帝庙的传说，我听得津津有味。可惜，她只是肠胃炎而已，很快就出院了，病房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这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气温陡然下降。夜半时分，我憋尿醒来，上厕所。厕所的灯突然坏掉了，我按了几次开关都没反应，反正还是能看得见，我也没介意。尿了个舒畅的，转身就要走出去，但刚刚抬起脚，我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动也不敢动。
　　恍惚中，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好像看到窗户上贴着个人影。窗户怎么会有人呢？不可能！难道是……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自我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足足过了几十秒，我鼓足勇气扭过头，仔细地看着窗户。
　　008 请高手
　　我可担心了，以为窗户外边有人，幸好，什么也没有，或许是眼花。
　　＂吁……＂我长长地喷出一口气。走出厕所，正要喝口水，哪知一抬头，又看到了一个人影。人影飘过门口，瞬间消失。
　　我大惊，吓得动也不敢动。虽然时间很短，但我确实看到了，人影是白色的，和那女鬼有八成相似。
　　那么凶？追上门来了？我下意识地一手抓住灵符，嘴里喃喃自语：＂东岳大帝，东岳大帝，保佑，保佑……＂
　　我紧张地站立了很久，直到一股麻木感从脚跟传上，才松驰自己的神经。我想放好水杯，哪知手腕没劲，杯子跌落地下，＂啪＂一声就碎了。静夜之中声音响亮，刚好是张护士值班，她走进来看到我这模样，也变得有点惊慌，问：＂喂，没事吧？＂
　　我没出声，只是看着她。她应该从我的眼中读懂了恐惧，顿时抱着自己的双臂不停地搓动，＂哎嘢……那个……四婆又来了？＂
　　我轻轻摇头说：＂不是四婆，四婆早走了。＂
　　张护士瞪大了眼睛，＂不是四婆是谁？四婆几时走的？走到哪里去了？嗳嗳，我说你这人，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见到那些……嗯？你可别吓唬我啊，你……＂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问题多得可以装一箩筐。
　　我什么都没回答，颓然地坐在床上，只是轻轻抚摸那张护身符。
　　张护士走近两步，弯腰仔细看了下，说：＂咦，这不是东岳大帝庙的符吗？＂
　　我心头一震，问：＂你也知道？＂
　　张护士说：＂当然知道，本地谁不知道东岳大帝庙？过年过节的时候，谁没去拜祭过？＂
　　我的心头再次震了震。原来在本地，东岳大帝庙真的很出名，看来很有些门道。但为什么戴上灵符之后，还看到那女鬼呢？我想了一会儿，说：＂唉，可能是夸张的，大帝庙没那么厉害吧？＂
　　张护士说：＂以前就听传闻，大帝庙不错呀，许多人的祈福都灵验了。＂
　　我心烦意乱，问：＂那为什么我求的符不灵验呢？还是见到那些东西。＂
　　张护士楞了楞，说：＂你要这样想，如果没有灵符，可能你就不是单单见那东西那么简单了，对不对？＂
　　这话似乎有理，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哈哈大笑几声，＂对了，对了，如果没有灵符，我可能已经……＂
　　张护士也笑了，笑得几下，忽然一板脸，叉着腰问：＂喂，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见到那些东西的？＂
　　我郑重地点点头。现在张护士手头上没什么工作，而我的事情也憋得太久了，所以我慢慢地，详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张护士一边听一边发抖，有时捂住脸颊，有时捂住胸口，有时连连跺脚。她不敢大声惊叫，只能压抑地嘶声地发出短促的呼喊。
　　其实张护士正值妙龄，长得秀秀气气，是个不错的妹子。我讲的故事比恐怖电影还有效，已经彻底打开了和她之间的隔膜，如果我要趁机顺着旗杆上，或许能把她泡上手也不一定。
　　这种情节安排，我从视频上看不少了，也曾经幻想过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就能轻易得到一个女朋友了。但是，我讲的不是故事，是事实。我的心还悬在半空呢，都已经吓得半死不活了，哪还有心情泡妹子？一讲完，我们彼此相视，都觉察到对方眼睛里浓浓的惧意，冷汗早就湿透了背脊衣衫。
　　沉默，短暂的沉默。
　　忽然，张护士跳起来，说：＂哎呀，我忘了换药瓶，等我，别睡觉……＂我哪里睡得着？当然等她的，当晚我们一直聊到天亮。
　　能有个人相信自己的话，令我有些许的安慰，而张护士也给了我一个建议，老是防着那女鬼不是个办法，既然东岳大帝庙那么灵验，想必那个庙祝也是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反客为主，请他来对付女鬼呢？
　　我回想起那庙祝的威武气势，还有那响亮的说话声，不由得升起了信心。于是当天中午，我偷偷出院，再次去到东岳大帝庙。巧了，这次庙祝在，我一进门口就看到了他。
　　庙祝呵呵一笑，＂小兄弟，又来了？＂
　　我急步走过去，＂大师，大师，你得帮帮我。＂
　　庙祝一副镇定的表情，听完我的叙述，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那女鬼这么嚣张，是该收服她，算是为民除害。＂
　　我赶紧说：＂是啊，是啊，大师你不出手，她不知会害多少人呢。＂
　　庙祝转身走到神像前，点燃了几只香，然后看着我，说：＂我会秉奏东岳大帝，做一场法事，请出大帝的降妖法器，到时……嘿嘿。＂
　　我不由得高兴地笑了，漫天乌云渐渐消失，仿佛看到了那女鬼被打得魂飞魄散凄惨嚎叫的样子。但是，庙祝没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之中充满了期待。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很快就醒悟了，连忙问：＂大师，这次作法……得花多少钱？＂
　　庙祝哈哈一笑，随即皱着眉头说：＂降妖收鬼，本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唉，不过嘛，你也知道，现在什么东西都贵得离谱，一扎香也得七八块钱，何况做一场法事需要的那么多的物品呢？不收一点钱，庙里实在支撑不住啊！＂
　　我说：＂是的，应该收钱的，不知……收多少？＂想起自己一贫如洗，心中忐忑不安。
　　庙祝说：＂这样吧，我知道你没什么钱，也不是什么富二代，就收你……＂他打了一个手势。
　　我问：＂三百六？＂
　　庙祝摇摇头。
　　我一惊，＂三千六百块？＂
　　庙祝说：＂没有收多你的，已经很便宜了。＂
　　我愣住了。现在别说三千六，就是三十六块，我也差点拿不出来。
　　庙祝又说：＂普通的择日算命，也得几百元，择风水阴宅，需要几千元，我是帮你收鬼呐，你说三千六百块多不多？＂
　　我不懂什么行情，不过以前是听说择阴宅、挑日子等都不便宜的。捉鬼三千六百块，好像也不贵，但我没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