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才女余秀华同学的生活、感情和网络上的几首简单粗暴、直接明了带色的诗来讲,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赚取更多的流量故意而为之,网络大爆炸时代都各显神通嘛,再说人家也是真有文采,毕竟流量就是财富,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我买了她一套书,诗集、小说和散文,她出版的诗集里的诗挺正经的,显然是有一定文学功底的。她说:"我有三种身份:女人、农民、诗人,但你若读我诗时,忘了我所有的身份,我会尊重你。"挺有个性的。承认别人优秀并不难,当然,这并不是代表赞赏她口无遮拦、妙语连珠地怼人、怒人甚至骂人嘴到擒来的神功。人无完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呗。 以下全是转发来,也有自己挨个字儿敲来的诗人余秀华的优美诗篇,文采飞扬,赏心悦目。"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调制润色一下枯燥的生活[比心] [玫瑰][比心]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九十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他不敢生出来啊 《无题》 你能否来,打扫我的枯萎: 把凋零的花扔出去,黄了的叶子剪除掉 但剩余的枝干暂且留着:芬芳过的途径要留着 ——我的暮年就交给你了, 这一颗皱巴巴的心也交给你 你不能够怪我,为这相遇,我们走了一生的路程 所以时间不多,我们要缩短睡眠 把你经过的河山,清晨,把你经过的人群 都对我重复一遍 ——你爱过的我替你重新爱了一遍 然后就打起了瞌睡 心无芥蒂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风吹虚村》 一个人身绑石头,才能沉进土里 但是土,还是在风里 我们去荆门城吧,那里人多,风的漏洞也多 我心涌悲伤的时候,大口吃饭 这种炫耀,唯有风知道 《石磨》 横店的石磨上,谁栓住了我前世今生 谁蒙住了我的眼睛 磨眼里喂进三月,桃花,一页风流 磨眼里喂稗草,苍耳,水花生 ——假如风能养活我,谁就不小心犯了错 我转动的上磨大于横店,横店是静止的下磨 大于横店的部分有我的情,我的罪,我的梦和绝望 磨眼里喂世人的冷,一个人的硬 磨眼里喂进散,大雾,雪 ——风不仅仅养活了我,谁一错再错 谁扯下我的眼罩,我还是驮着石磨转动 白天和夜里的速度一样 没有人喂的磨眼掉进石头,压着桃花 掉进世俗,压住悲哀 ——这样的转动仅仅是转动 《就做一朵落败的花》 我承认,我是那个住在虎口的女子 我也承认,我的肉体是一个幌子 我双手托举灵魂 你咬不咬下来都无法证明你的慈悲 不要一再说起我们的平原,说出罪恶的山村 生活如狗 谁低下头时,双手握拳 花朵倒塌,举着她的茎鲜血淋漓 我一再控制花朵的诉说,和诗毒蔓延 如同抵挡身体的疾病和死亡的靠近 你需要急切地改变注视的方向 改变你害怕举灯看见的自己的内心 生活一再拖泥带水 剪刀生锈,脐带依然饶着脖子 《捂不紧,内心的风声》 风声四起,一个人的模样出现得蹩脚 房子几十年不变一下,柴禾背风向阳 向阳的还有,斑驳而落的泥灰 向早年的梦要一点华丽的虚构 人生得意,或不得意 尽欢成为道德的审美 这个地带积累着长年累月的风声 忧伤因为廉价而扔得到处都是 我们不靠词语言说日子,生活是一种修饰 一直低于风声 多年后,一个埋我的人被指定 这些年,我偶尔想一想死亡的事情 把活着 当成了一种习惯 《离婚证》 一叠新翠,生命里难得一次绿色环保 和我的残疾证放在一起 合成一扇等待开启的门 36岁,我平安落地 至少一段时间里,我不再是走钢丝的人 比身份证显眼呢 在我近视的眼睛里,身份证总是可疑 她背后的长城时常出现我前生的哭泣 而前面的名字和数字 仿佛没有根据 只是,身份证我总是用到 比如生病住院,邮局取东西 残疾证我偶尔用到 比如申请低保 但是离婚证有什么用呢 ——我不再结婚,从此独身 《一打谷场的麦子》 五月看准了地方,从天空垂直打下 做了许久的梦坠下云端 落在生存的金黄里 父亲又翻了一遍麦子 ——内心的潮湿必须对准阳光 这样的麦子才配得上一冬不发霉 翻完以后,他掐起一粒麦子 用心一咬 便流出了一地月光 如果在这一打谷场的麦子里游一次泳 一定会洗掉身上的细枝末节 和抒情里所有的形容词 怕只怕我并不坚硬的骨头 承受不起这样的金黄色 《一颗玉米籽在奔跑》 快过一场秋风,快过一列火车 快过玉米棒子的追赶 不能阻隔于河流、和鱼的汛期 不能耽误于山坡,和一场红枫的事故 不能在一阵雁鸣里徘徊 是啊,这么小 世界多么大 要赶在天黑前跑到生命的另一头 要经过秋风的墓穴,经过雪,经过春天的疼 一刻不能停,一刻不能停 经过城市,经过霓虹和海水一样的失眠 经过古堡,和玫瑰的死亡 它时刻高举内心的雷霆,最朴素的一粒金黄 《雪灾》 纵火犯已隐藏于陌生的语音。他的烟头七日后走火 根源来不及查询 首先要救出来的本能,然后是埋没的快感 房子,烟雾,水(需要忽略,生几层,死就几层) 不能就此罢休。不能让血迹掩埋于如此大的虚无 罪证这样无力么? 乌鸦歇在谁的脖子上,控制不住语音的颜色 看看,盲人都知道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我的身体里没有你要的白,依旧没有 而且不冷 我挪动文字的时候试图挪动身体 原野空旷,没有兔子的蛛丝马迹 然后—— 这个连接词小心翼翼,徒留风声 《你在钟祥,我在横店》 在地理上,我从属于你,如一片叶 卷曲在你的袖口上 你醉酒的时候,我就有跌坠的危险 更多的时候,两种方言以汉水为界 冷暖自知 想象你走过的路线,一定有些出入 以莫愁湖为中心,你一反一正就绕过冬天 没有水源的莫愁湖如果干枯 湖底会有横店的地图,如一只蝴蝶 而淤泥里的女子,是多么容易叫人忽略 此刻,我写下这些 总是责怪自己学不会飘过钟祥街头那些女子的 妩媚 《我的身体是一座矿场》 隐藏着夜色,毒蛇,盗窃犯和一个经年的案件 暴露着早晨,野花,太阳和一个个可以上版面的好消息 五脏六腑,哪一处的瓦斯超标 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 怎么处理完全凭一个绑架者给出的条件 他住在村子里,不停地吸烟 这是一座设备陈旧煤矿,黑在无限延伸 光明要经过几次改造,而且颜色不一 我会在某个塌方前发出尖锐的警告,摇晃着蛇信子 那些在我心脏上掏煤的人仓皇逃出 水就涌进来 黑就成为白 袒露着虫鸣,月光,狐狸的哀嚎和一个经年的案件 隐藏着火焰,爱情,和一土之隔的金黄 总有人半途而退 一个人往里面丢了一块石头 十年以后 就听到了回声 《我养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 当我注意到我身体的时候,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 许多部位交换着疼:胃,胳膊,腿,手指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 轻视了清晨 还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 被长久的荒凉收留 这些,我羞于 启齿:我真的对他们 爱得不够 《横店村的下午》 恰巧阳光正好,照到坡上的屋脊,照到一排白杨 照到一方方小水塘,照到水塘边的水草 照到匍匐的蕨类植物。照到油菜,小麦 光阴不够平整,被那么多的植物分取 被一头牛分取,被水中央的鸭子分取 被一个个手势分取 同时,也被我分取 我用分取的光阴凑足了半辈子 母亲用这些零碎凑足了一头白发 只有万物欢腾 ——它们又凑足了一个春天 我们在这样的春天里 不过是把横店村重新捂热一遍 《再见,2014》 像在他乡的一次拥抱:再见,我的2014 像在他乡的最后告别:再见,我的2014 我迟钝,多情,总是被人群落在后面 他们挥手的时候,我以为还有可以浪费的时辰 我以为还有许多可以浪费的时辰 2014如一棵朴素的水杉,落满喜鹊和阳光 告别一棵树,告别许多人,我们再无法遇见 愿苍天保佑你平安 而我是否会回到故乡 ——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怀揣下一个春天 下一个春天啊,为时不远 下一个春天,再没有可亲的姐姐遇见 但是我谢谢那些深深伤害我的人们 也谢谢我自己:为每一次遇见不变的纯真 《日记:我仅仅存在于此》 蛙鸣漫上来,我的鞋底还有没有磕出的幸福 这幸福是一个俗气的农妇怀抱的新麦的味道,忍冬花的味道 和睡衣上残留的阳光的味道 很久没有人来叩我的门啦,小径残红堆积 我悄无声息地落在世界上,也将悄无声息地 隐匿于万物间 但悲伤总是如此可贵:你确定我的存在 才肯给予慈悲,同情,爱恨和离别 而此刻,夜来香的味道穿过窗棂 门口的虫鸣高高低低。我曾经与多少人遇见过 在没有伴侣的人世里 我是如此丰盈,比一片麦子沉重 但是我只是低着头 接受月光的照耀 《向天空挥手的人》 在喂完鱼以后南风很大大朵大朵的云被吹来 她看了一会儿鱼它们在水里翻腾挤压一条鱼撞翻另外一条一朵浪撞翻另外一朵 如果在生活里这该引起多大的事件 如果在爱情里这会造成怎样的绝望 一定有云落在水里面了被一条鱼喝进去了 如同此刻悲伤落在她身上被吸进了腹腔 或者那悲伤只因为南风大了一个人还没有经过 风把她的裙子吹的很高像一朵年华 随时倾塌 突然她举起了手向天空挥动一直挥动 直到一棵树把她挡住 《茧》 埋你,也埋的手上的茧 这茧你要留着,黄泉路又长又冷,你可以拨弄来玩 如果你想回头,我也好认得 爸爸,作茧自缚,你是知道的 但是你从来不说出 对生活,不管是鄙夷戓敬重你都不便说出来 作为儿女,你可以不选择 作为儿女,我一辈子的苦难也不敢找你偿还 埋你的时候,我手上有茧 作为一根草,我曾经多少次想给你 一个春天 不赞你以伟大,但愿你以平安 不会再见了,爸爸,再见 一路,你不要留下任何标志 不要让今生一路跟来 《掩埋》 夜色掩埋她,掩埋得很轻而不彻底 她是一次次复活的人:她熟谙死亡,熟谙生活 也熟谙这两者之间的心绞痛 那些花终于不再开了:如虚构的潮水退去 土地呈现本色:荒凉啊 荒凉的爱,荒凉的表达和身体里的次序 唉,一说到爱,就有濒临死亡的危险 除此,没有第二条表达途径 ——她对这肉体和灵魂又一次不满 如同一次地震,让一个人死去,让一个人活着 让第三个人从废墟里诞生 她亦生亦死 唉,我什么也表达不了 危险的是这样的夜晚拒绝危险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