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墓室旁还有隐藏墓室？新技术有望解锁木乃伊谜团

　　3月初，一个由多国科学家组成的＂扫描金字塔＂项目团队在胡夫金字塔内部发现一条新的通道。他们通过粒子物理学的探测方法，在塔内发现了一条长9米、宽2.1米的新通道。这种技术可以不损坏建筑物构造，通过探测大型石质建筑内部的密度变化，了解其中未被打开的空间情况。
　　近年来，无损X射线成分分析、DNA提取和测试、数字建模等越来越多现代技术运用于考古发现，刷新了人类对许多古代文明的理解和认识。那些失落的世界在我们面前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数字技术甚至让人们有机会一睹这些灿烂古文明的风采。
　　大约一个世纪前，英国考古学家和埃及学先驱霍华德·卡特发现了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陵墓，并在陵墓中发现了覆戴着那张举世闻名的＂黄金面具＂的图坦卡蒙木乃伊，以及大量华丽的珠宝、漂亮的家具、精美的衣服。这一发现揭开了发掘古埃及文明的序幕。但在包裹木乃伊的绷带中，卡特意外发现了一件似乎不该出现的物品：一把匕首。
　　令卡特迷惑的，并不是用纯金打造的匕首刀鞘，而是闪着锋利寒光的铁刃。事实上，直到图坦卡蒙死后几个世纪，埃及人才学会冶炼这种金属。当时，卡特认为这把匕首来自安纳托利亚的赫梯帝国，因为那里已有了早期的钢铁工业。可直到2016年，人们才确认，打造这把匕首的铁来自更远的地方，它的镍含量之高仅在陨铁中才有——埃及人将这把匕首留在死去的国王身边，可能认为它是＂来自上帝的礼物＂。
　　＂数字解封＂木乃伊
　　在考古研究中，这把匕首的重要性在于它的制作工艺。研究者用无损X射线对这把匕首进行了分析。X射线技术为古埃及学研究引入了一种新方法，开启了更好保存古文物而非破坏性研究的新时代。
　　用X射线扫描木乃伊并非最近才开始。X射线发现于1895年。1903年，卡特就将3300年前的图特摩斯四世法老的木乃伊遗骸，从埃及开罗的博物馆中带出，用马车运送到附近拥有最新X射线设备的医院里进行扫描研究。
　　过去几十年间，人们对X射线的运用手段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使用便利程度更是卡特当年无法想象的。如今，考古学家们可以使用高分辨率的CT扫描仪，对木乃伊进行多角度扫描，从而获得其内部结构的清晰三维图像。
　　2021年，埃及前文物部长扎希·哈瓦斯和开罗大学的萨哈尔·萨利姆一起发表了阿蒙霍特普一世木乃伊＂数字解封＂的成果。约于公元前1500年统治埃及的阿蒙霍特普一世，其墓葬历史上曾多次被盗。几百年后，一些神职人员对幸存的木乃伊遗体进行了抢救，将其重新收殓并妥善安葬。因此，在19世纪末被发现时，墓穴中的木乃伊棺柩还保存良好。经多次CT扫描后，哈瓦斯和萨利姆发现，阿蒙霍特普一世的木乃伊经过了精心修复，从而证实了这段历史。
　　相比之下，卡特和他的研究团队所使用的X射线设备就相当简陋。1925年，他们对图坦卡蒙的木乃伊进行扫描分析时，不得不将裹着的木乃伊绷带层层解开，才发现了那把铁制匕首和其他一些随葬文物。
　　图坦卡蒙墓。 （图/Nick Brundle Photography/Getty images）
　　如今，研究人员所做的不止是简单的X射线扫描，他们还能够利用扫描产生的数据，通过3D打印技术重建实体，从而让公众能欣赏到原本难有机会接触的古埃及文明。
　　留传千年的图坦卡蒙木乃伊易碎易损，要想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显然不太合适。可如果用3D打印技术进行复制，就不用担心原物受损，而且同样能达到惟妙惟肖、细节精致的效果。
　　珍贵的古代木乃伊也不适宜直接解剖以了解其内部构造，将其进行3D复型，有助于科学家对其进行研究。2018年，研究人员打印出了一具木乃伊心脏的复制品，目的是了解古人的尸体防腐处理技术。2021年，英国曼彻斯特的埃及考古学家对古埃及动物木乃伊的骨头扫描后，用3D打印进行重建，以鉴别其所属物种。
　　＂如果没有3D打印，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看到一些东西，即使看到也无法对它们进行研究。＂英国曼彻斯特博物馆埃及和苏丹部负责人坎贝尔·普莱斯利用新技术重现了许多原本从木乃伊表面看不到的场景。比如，一具木乃伊里面绑有四个鳄鱼头骨；在复制了一个防腐板（用来覆盖防腐过程中所做的切口）后，发现其表面装饰有荷鲁斯之眼（古埃及的护身符象征）。
　　新技术或将颠覆人们对古代埃及人生活的认知。意大利都灵埃及博物馆馆长、埃及古物学家恩里科·法拉利斯指出，传统考古学侧重于文本形式的文物，这些文物突出反映了古埃及人的宗教信仰，如永生与来世、木乃伊、死亡等等。而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专家将通过对一些实体文物的研究，更深入了解古埃及文明的制造工艺、各类匠人的技艺等。法拉利斯认为，新技术在考古学中的应用将是掀开埃及古物学研究新篇章的关键。
　　虚拟重建埃及古墓全貌
　　埃及古物学家不仅利用数字技术重建古墓和其中的古文物，而且还能将整个古墓复制下来，将古墓的全貌展现在世人面前。
　　在一个虚拟重建项目中，美国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的伊莱恩·苏利文结合考古发掘、卫星图像和地形图等不同来源的数据，制作了一个塞卡拉的三维模型。塞卡拉是开罗南部一个庞大的古老墓地。苏利文说，虚拟重建是再现埃及古墓遗址演变过程的理想方法。
　　建造于公元前3000年前后的早期古埃及王朝的古墓，只是一片建立在沙漠边缘、用泥砖砌成的分散墓群，后来才演变成极具仪式感的宏伟建筑，成为包含金字塔、庙堂和墓穴在内的庞大建筑群景观。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约2000年前的罗马时代。
　　苏利文认为，虽然没有人可以把数百个不同时期的建筑物重新组合在一起，但却可以让人们通过＂虚拟旅行＂徜徉在历史长河中，欣赏历史定格的不同瞬间。
　　虚拟建模让苏利文有机会证实一些新颖的想法，如视线问题。她认为，古埃及人十分重视墓葬地的选址和布局，因此会考虑达到墓葬在某个视线范围内可以一览无余的效果。因为，对于古代埃及人来说，法老的安息地是非常重要的纪念碑。
　　埃及帝王谷的图坦卡蒙陵墓。
　　随着新技术的出现和考古手段的进步，为埃及古墓打造的虚拟全景将更具真实感。苏利文等研究人员正在研究如何通过声响、气味和光线效应，来重现和增强真实感，让人们戴上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的头盔，进入3D影像世界，欣赏遥远古埃及的灿烂文明。
　　一个世纪前，卡特和他的同伴发掘出来的许多古文物宝藏，都只能保存在博物馆里束之高阁。如今，埃及古物学家们终于实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愿望。埃及古文化虚拟世界让人们可以身临其境地漫步在远古街道上，闻着宏伟神庙中飘来的熏香气息，感受森然肃穆古墓中隐隐传来的寒意，仿佛步入了远古时空之中。
　　新技术有潜力也有局限
　　X射线成像、CT扫描和DNA提取测试等新技术带来了大量考古学新成果，但专家也提出了他们的一些担忧，尤其是对古人遗骸进行成像处理和取样，以寻找疾病和死亡原因线索的分析结果表示了质疑。
　　＂人们认为，技术是无所不能的魔杖，只要舞动科技这根魔杖，木乃伊的所有谜团就都能迎刃而解。＂普莱斯认为，实际操作并不那么简单。这些遗骸已有数千年历史，经过了木乃伊化的高强度处理过程，极其易碎易损，要解开这些千年古尸中深藏的身体疾病等秘密，实非易事。
　　另一位埃及古文物学家尼古拉斯·里夫斯也强调了新技术的潜力和局限性。里夫斯负责图坦卡蒙墓室彩绘墙壁的虚拟重建，由一家文物保护公司利用激光扫描和数码照片等技术协助制作。＂真是太棒了，不管彩绘位于多高的墙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笔每一划，比直接站在壁画前观看更清楚。＂里夫斯说。
　　然而，在重建的虚拟墓室墙壁上，里夫斯意外发现了之前未注意到的一些缝隙，他猜测墙壁后面可能有隐蔽的暗门。他认为，壁画场景后来被修改过，最初展示的是图坦卡蒙出现在早期埃及王室成员娜费尔提蒂王后葬礼上的场景。
　　2015年，里夫斯提出一个令人激动的假设：在属于图坦卡蒙的四间墓室之外，至少还有一个墓室，那是娜费尔提蒂皇后的安息之地。自那以后，好几个考古团队都用探地雷达探测了图坦卡蒙墓的墙壁，通过雷达脉冲对埋藏的物体进行成像。然而，探测岩石深处的洞穴困难很大，而且研究人员还无法就如何对探测数据进行解释达成一致。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大多数学者都否定了还存在一个娜费尔提蒂皇后墓室的说法。
　　传统考古手段仍不可少
　　＂我们相信科学探测的结果，但也不能忽略考古学证据。＂里夫斯认为，现代科学技术的运用并不意味着可以忽略传统古物学的作用。有一种假设认为，现在的壁画描述的是图坦卡蒙的继任者阿伊埋葬图坦卡蒙的场景，而之前则是图坦卡蒙在这座坟墓里埋葬另一个人的场景。里夫斯认为，要证实这种假设，只需在其中一个墓室的墙壁上钻一个小洞，然后将小型摄像机放进去进行拍摄。不过，这种方法是否能够得到有关部门的批准，目前还不得而知。
　　尽管存在争议，但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在考古遗址极易遭到破坏的情况下，使用非侵入性科学工具收集数据是一种很有价值的储备手段，比如缪子成像探测。
　　＂扫描金字塔＂项目始于2015年，由多国专家共同主导。研究团队利用缪子成像技术对金字塔进行扫描，以了解金字塔内尚未被打开的空间内的具体情况。缪子成像技术可在不损坏物质构造情况下，探测大型石质建筑内部密度变化。
　　2017年＂扫描金字塔＂团队发现的胡夫金字塔中新隐秘空间示意图（资料照片）
　　2017年，研究团队宣布，在埃及胡夫金字塔内发现一个＂巨大的神秘空间＂。成像技术显示该空间为一大型中空结构。但由于没有入口，因此无法确定其具体功用。此次发现的新通道位于2017年发现的这一中空结构上方，目前对其具体功用的研究仍在进行之中。有部分专家表示，其功用或为减轻金字塔内部结构的压力，但也可能是通向其他空间的通道。
　　对于墓穴中的遗骸和文物而言，趟过漫漫历史长河时，总会面临洪水、火灾或盗墓行为等意外风险。＂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保护这些文物。＂法拉利斯指出，获取的数字信息可以将远古文化很好地保存下来，是非常可靠的一道＂保险＂，＂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人类历史文化的保存和积累＂。
　　作者：宇辰/编译
　　图片：除注明外，均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