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战陕北途中的毛泽东风范掠影

　　【编者按】
　　1947年3月，胡宗南20多万大军气势汹汹进攻延安，妄图一举消灭中共首脑机关。毛泽东果断决定撤离延安、转战陕北，保存实力，牵着胡宗南的鼻子在陕北高原兜圈子，继续在陕北指挥全国解放战争。转战陕北仅年余时间，毛泽东不仅写下了近300篇著述文稿、电文信件，更留下了大量极丰富的涉及各方面的日常谈话史料，充分彰显了他的光辉品德和崇高风范。《转战陕北途中的毛泽东风范掠影》一文对这些日常谈话予以述析，以使读者从中汲取智慧力量。
　　临危不乱的豪迈气概
　　撤离延安转战陕北屡屡碰到危急时刻，但也每每在这样的时刻，毛泽东的从容行止、诙谐语言，展示了其非同一般的独特思路，呈现出临危不乱的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的豪迈气概。
　　1947年，毛泽东在陕北佳县朱官寨窑洞内看军事地图。
　　镇定自若。早在1946年11月间中央机关准备撤离延安时，文件的清理工作即着手展开。其时毛泽东特别叮嘱：＂疏散档案，不要惊慌失措，确实不需要的文电可以销毁，重要文电一定要保护好，片纸只字也不要落入敌人之手。＂临近蒋介石重点进攻延安之际，大家都很紧张，但毛泽东却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看，要搬家了，要给胡宗南腾延安嘛，忙一些！他还请大家吸烟，说：两种烟随便吸。这一种是我们自己造的，那一种，还是日本鬼子送给我们的呢！
　　1947年3月13日拂晓，胡宗南部14个旅分兵两路向延安发动猛攻。大家劝说毛泽东尽早撤离延安。毛泽东坚定地表示：＂我是要最后撤离延安的。＂＂我还要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个什么样子呢！＂下午，一颗重磅炸弹落在毛泽东的窑洞前，毛泽东看着地图问＂客人走了吗？＂贺清华纳闷。＂飞机呀，＂毛泽东边答边用笔朝上指指说：＂喧宾夺主，讨嫌！＂有人拿一块弹片给毛泽东看。毛泽东笔也不放，只用左手接过来掂量掂量，并打趣地说：＂嗯，发财发财，能打两把菜刀呢。＂当得知延安南门外有老百姓被炸死了一头毛驴时，他幽默地说：＂损失一头驴，这笔账我们迟早要跟蒋介石讨还。＂
　　3月17日，胡宗南的部队已经接近延安，彭德怀亲自来王家坪请求毛泽东立即撤离延安，毛泽东却只是抬眼望望闪耀在不远处的炮火，不急不忙地说：＂敌人还没有到延安，我不能走，等敌人进了延安，我再走也不迟。＂他还调侃说：＂我现在撤离，对不起前方的战士们，前方的战士们要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可是敌人没有到，毛主席就走了，你叫战士们保卫谁呢？＂
　　3月18日清晨，枪炮声越来越近了。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进逼到延安附近的七里铺和吴家枣园了。彭德怀催促警卫员催促毛泽东走，毛泽东郑重而不失幽默地交代说：＂把房子打扫一下，文件不要丢失。带不了的书籍可以留下摆整齐，让胡宗南的兵读一读马列主义也有好处！＂＂我本来还想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彭老总不答应，他让部队代看。我惹不起他，那就这样办吧！＂毛泽东慢慢走下坡，登车之际他突然转回头，像发表宣言一样大声说：＂同志们，上车吧，延安是我们的，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
　　1947年7月，摆脱国民党刘戡部的追兵，毛泽东带队开始向一座高山攀去。任弼时命令身边的刘参谋：＂让后面的部队把上山的痕迹擦掉。＂毛泽东听到这句话，马上回身吩咐道：＂擦什么，就在这里竖块牌子，写上：毛泽东由此上山！＂走到半山腰，又传来几声枪响，毛泽东索性停坐在一块石头上说：＂好吧，我等着！我倒要看看刘戡是什么鬼样子！＂不一会儿情况弄清，原来是我们民兵打的枪。毛泽东这才缓缓起身，不无遗憾地说：＂没有事？那我们就走！＂
　　胸有成竹。1947年8月21日，沙家店战役取得胜利，毛泽东对彭德怀等笑道：＂胡宗南是个没有本事的人，阴险恶毒，可惜志大才疏。他那么多军队，拿我们没一点办法！我们打了这么多次，就没吃过败仗。＂＂我们那样想，他就那样办，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张开手扳起手指头数道：＂青化砭、羊马河、蟠龙、沙家店，整个凑起来吃掉它六七个旅。我们打垮了胡宗南自命的常胜军，活捉了他四大金刚中的三个。他们四座‘金缸’被我们搬来三座。何奇、刘子奇、李昆岗。只剩下一口缸，叫什么……＂＂叫李日基！＂毛泽东用湖南口音将＂日＂念成＂二＂，打趣地说：＂对了，叫李二吉。这次没抓住他，算他一吉；下次还许抓不住，再算一吉；第三次可就跑不了啦！＂他信心十足地宣示：＂我看国民党那些有名的人物，像蒋介石、胡宗南之流，也许有个一吉两吉的，但终究是很不吉。不管他逃到哪里，总要缉拿归案，依法惩办的。＂他大声问：＂同志们，有信心没有？＂
　　1947年10月的一天，胡乔木、童小鹏等结伴去白云山下看望毛泽东。那天，毛泽东兴致很高，邀大家一起来到黄河边，并招呼大家站在他身旁。兴冲冲地大笑着说：＂（童）小鹏，来给我们照张合影，前有黄河，后有追兵，如之奈何。＂
　　品味以上谈话，一位面临凶恶追兵和天险黄河，却镇定自若、胸有成竹且频频幽默的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的惊人气质和神奇风采，宛若眼前。
　　同甘共苦的革命本色
　　中国共产党人的革命本色是敢于推翻一切旧的不平等，毛泽东的一生都保持革命本色，转战陕北时，这一点表现尤为突出。
　　艰苦奋斗。沙家店战役后，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韩桂馨劝毛泽东买条新毛巾，以便擦脸和擦脚分开。毛泽东想了想说：＂不要分了，现在整天行军打仗，脚比脸辛苦。分开就不平等了，脚会有意见的。＂＂那就用新毛巾擦脚，旧毛巾擦脸。＂毛泽东仍然摇头：＂账不能那么算。我多用一条毛巾可能花费不到哪里去，可是全军如果每人节约一条毛巾，省下的钱我看就够打一次沙家店战役了。＂
　　1947年，毛泽东转战陕北途中。
　　打沙家店时，毛泽东三天两夜不出屋，不上床，极为辛苦。战斗胜利结束后，毛泽东破例要李银桥想办法搞碗肥点的红烧肉吃，他说：＂这段时间用脑子太多，你给我吃点肥肉对我脑子有好处。＂吃完红烧肉，毛泽东叹道：＂真香哪。＂＂有点馋了。吃点肥肉对我有好处，补补脑子……打赢了，我的要求不过分吧？＂李银桥答道：＂不过分。主席要求的太少了，太低了。＂ 毛泽东却无奈地说：＂不低了。战士们冲锋陷阵也没吃上红烧肉，只能杀马杀骡子吃呢。＂
　　转战陕北途中，毛泽东身边工作人员每到一地，首先给他找休息的地方，好让他解除一天的劳累。毛泽东不高兴了，对大家说，＂行军到一个地方，住下来以后，不要先搞床铺嘛，要先搭个办公的地方。＂有一次，实在找不到办公的地方。毛泽东围着一位老乡家锅台看了一会儿，对韩桂馨说：＂就把这锅台当办公桌吧。＂
　　反对特殊。转战陕北到佳县时，管理人员专门给毛泽东弄了一碗小米干饭，但毛泽东让拿走，说：老乡们吃不上小米，机关部门也吃不上，你为什么给我弄小米来！不要这样做。老乡们生活多苦，他们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一定要给我做钱钱饭（＂钱钱饭＂，一种豆糠粗饭）！在由梁家窑转移到朱家寨的一天，毛泽东又看到桌上有小米干饭，就问周少林：＂这碗小米干饭是你送来的吗？＂他还问：＂你能吃上小米干饭吗？＂周少林说他吃不上。毛泽东又说:＂大家都能吃小米干饭吗？＂周少林说吃不上。毛泽东说：＂既然大家都吃不上小米干饭，你专门给我弄一碗小米干饭叫我吃，我能吃得下吗？我不吃，你拿走！＂
　　1947年10月初的一天下午，毛主席从神泉堡骑马来到白云观庙会看戏。县委书记和县长一连请了他好几次坐下看戏，毛主席笑着说：＂站着看一样！老乡们不是都也站着吗？站起来很好！＂ 会场有人认出了毛泽东，也搬来椅子请他坐。毛泽东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大家都站着。我一个人坐着，那不是太孤立了吗？＂台上的演员也停下了演出，都挤出来看毛泽东。毛泽东悄声招呼群众：＂看戏吧，老乡们，咱们都是来看戏的。＂又朝台上招呼。＂你们快演吧，我是来看你们演出的，大家是来看戏，不是来看我的。＂
　　转战中生活艰辛，一个多月天天黑豆钱钱饭，李银桥知道毛泽东爱吃红烧肉补脑，用贺龙从河东给毛泽东捎来的一块腊肉炒了一小碟代替红烧肉给毛泽东吃。谁知腊肉端上桌，毛泽东却叫撤走。他说：＂你们想叫我吃得好些，可是我怎能吃得下去呢？＂＂这是为了工作，为了补脑，可不是为了享受！＂李银桥忍不住叫了起来。＂脑子是要补的，可是也要讲条件。条件不同，补的方法也不同。银桥啊，你给我篦篦头吧。＂毛泽东给李银桥讲黑豆的营养价值，说它的蛋白质足够脑子使用了。又讲篦头的好处，说它能促进头部血液循环。
　　1947年12月26日，工作人员要为毛泽东办寿宴，毛泽东拒绝道：＂如果不是给我祝寿，我可以批准，为我个人，我不能批准。为我祝寿打漂亮仗，不为我祝寿就不打漂亮仗了吗？＂毛泽东还列举了不为他祝寿三个理由：＂一是战争时期，许多同志为革命的胜利流血牺牲，应该纪念的是他们，为个人祝寿，不合情理。二是部队和机关的同志没有粮食吃，搞祝寿活动，这是让我脱离群众。三是才50多岁，如果不被胡宗南打死，还大有活头，更用不着祝寿。＂
　　人民至上。毛泽东时刻将人民利益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转战途中留下许多佳话。1947年在王家湾，毛泽东教导身边人员说：＂昨天高老汉来说，群众的口粮还没安排好。我们必须节衣缩食，来保证老乡们不受饿啊！你叫老汉去那么远给我买只鸡，我能吃得下吗？要时刻记住：我们是人民的勤务员，要时时为人民着想，要处处与人民同甘共苦，不能有丝毫的特殊呀！你把鸡拿给周副主席吃，他的身体不好，你看我的身体不是挺好吗？＂
　　1947年秋，毛泽东随部队到了朱家寨。警卫怕老乡的碾米声吵醒毛泽东，推说窑洞住了病号。毛泽东醒后对警卫说：＂我们是共产党，不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为民兴利除弊。咱们处处麻烦老乡，不能帮助他们，已经很对不起人家，再限制人家干活，就更对不起了。这是一种脱离群众的表现，再不要为一个人睡觉，给群众立什么规矩。＂毛泽东还常对警卫班说：＂不要到处去麻烦老乡们借东西，
　　佳县老百姓到毛泽东的窑院给他送点酒，毛泽东闻声说：这一带遭受过敌人的破坏，老乡们生活很苦。我和同志们收下你们的心意，酒还是带回去吧！当县委书记说就是把驴和牛杀吃完了也要支援战争时，毛泽东的反应是：把驴和牛杀了，明年人民群众怎么搞生产？于是叮嘱他们：＂部队再困难，也绝不杀一头驴、一头牛。＂
　　中央警备团从太行山里扩充了一批新兵，但他们对陕北的艰苦生活也不习惯，对陕北老百姓存在不正确认识。在欢迎新兵大会上，毛泽东对新战士们说：＂听说你们嫌这地方的老百姓脏、落后，可是你们不要认为，这里老百姓的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就嫌他们脏。你们看的是表面现象……实际上这里的老百姓是最干净的，他们心是最干净的。国民党反动派打来了，他们把什么东西通通都藏起来，不让敌人抢去，敌人来了到村子里找不到老百姓，没有人给他们带路做向导，敌人找不到粮食，没有饭吃。我们来了，老百姓给我们腾出最好的窑洞，并且打扫得干干净净让我们住，还给我们被子盖，尽管他们自己有困难，却还给我们粮食吃，我们一天三顿小米饭，炒洋芋菜，都是这里的老百姓供应的。胡宗南打来，老百姓主动帮助我们带路转移，保护着我们，有时我们与敌人相距十里八里路程，可是敌人就是找不到我们。所以说，这里的老百姓的思想是最干净的。＂毛泽东情真意切的教诲，坚定了新兵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的思想。
　　保持时时处处想着人民，为人民的利益艰苦奋斗，却绝不享受和人民不一样的待遇，这就是转战陕北途中毛泽东日常谈话留给世人的领袖形象。正是这样的领袖带领的中国共产党，保持着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才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高尚纯洁的道德情操
　　中国共产党在领导革命的过程中，倡导建立的党内同志关系、军队官兵一致关系等，深刻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新型政党。作为人民领袖，转战陕北途中，毛泽东时时处处躬身示范，体现了他在这一方面高尚纯洁的道德情操。
　　1947年7月，毛泽东转战陕北期间在靖边县小河村与机要科全体人员合影。
　　关心战士。对身边的普通战士毛泽东十分关心、爱护并从人格上尊重。1947年4月初，毛泽东一行人准备离开枣林沟向西转移。部队挑选后，请毛泽东乘骑陈连长那匹红马。毛泽东说：＂好马还是留下给他们自己侦查用，随便给我一匹就行，也不必看了。＂行军途中，战士们请毛泽东下马换坐担架休息，他总是说：＂你们走路很疲劳，怎么还要抬我？我有马骑就很不错了！坐担架不舒服，骑马骑久了，下来走走很快活咧！＂或者说：＂今天不累先不坐，下次我再坐吧。＂＂同志！你看这么大的雨，人滑得都不能走，怎么还能再抬担架呢？那就会把你们几个人都累病了。＂
　　1947年8月，当得知李银桥不想做自己的警卫而想上前线，毛泽东说：＂不能太委屈你，我们双方都作一些妥协。＂毛泽东认真地望着李银桥说：＂大道理不讲不行。你到我这里来，我们只是分工不同，都是为人民服务。可是，光讲大道理也不行。三八式，当我的卫士，地位够高，职务太低。我给你安个长，做我卫士组的组长。＂毛泽东略一沉吟，做了个手势，说：＂半年，你帮我半年忙，算是借用，你看行不行？＂毛泽东对战士的尊重和关心跃然纸上。
　　在转战陕北后过黄河到山西五台山时，已是1948年4月中旬的天气，五台山却还在下大雪。毛泽东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走到站岗的李二亭跟前说：我在屋子里工作，冻不着，你的岗位在室外，比我更需要大衣。说着就把大衣替他披起来。天亮后，李二亭把大衣送到毛泽东的屋里，毛泽东说：现在还不是送回来的时候，谁接岗交给谁，等天暖了再还给我。
　　平易宽容。人人折服敬佩的革命领袖毛泽东，言行中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反而十分了解普通人的烟火家常；虽然讲政治讲纪律尤其是律己甚严，但处理他人问题时却往往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也能有灵活性。
　　在行军途中，毛泽东曾多次表扬过警卫班的同志：＂我向你们提一个问题，你们对我为什么那么好啊？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才想通了。你们这些同志都只能为官，不能为人。你们说，我这样讲对不对？说你们只能为官，这就是说你们都对我好，不是都为了我这个当官的吗？说你们不能为人，说是你们不能为你们个人考虑考虑嘛。我看到你们这么多的人在我这里站岗放哨，一待就是好几年，要是你们在前方，早就是什么长了。＂倒是卫士们说服了毛泽东，他们说：＂主席不是官，主席是人们领袖。我们为主席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
　　1947年3月12日夜，叶子龙告诉毛泽东，延安的防空部队用普通的平射马克沁重机枪装上高射架子和瞄准具改造而成的六挺重机枪，击伤致坠两架敌机，毛泽东高兴地说：＂你马上通知总参，送两口大肥猪到中央警备团奖励他们！＂
　　打胜仗要吃肉，此等普通人的普通感受，领袖都懂得。这些谈话折射出毛泽东并未因居高位而不懂人情世故，反而非常善于从世俗层面思考。因此各类人群会从各个层面深切感受到人民领袖的魅力。
　　不仅如此，转战陕北途中，毛泽东关于这类细节小事的提意见或批评人的另一些谈话，也往往都尽可能地留有余地，充分展示出其人情练达、待人宽容的情操和特点。如有一次他批评汪东兴为他安排伙食两荤一素，觉得奢侈，但并不是一刀切地撤菜，而是语气缓和地说：＂你们一桌人吃两荤一素是可以的，我这里人少，两荤一素就多了些。这样吧，腊肉我中午吃了，腊鱼留到晚饭再吃。以后要学会当家，不要铺张浪费。过年还是要过的，但要根据情况，区别对待。＂对自己苛刻，却充分认可警卫们两荤一素不过分。还有工作人员准备为毛泽东办寿宴一事，虽然毛泽东坚决拒绝，还定了三条规定：＂一不许请客吃饭。二不许唱戏，如果剧团来了，过几天演戏，先给老乡看也可以。三不许开大会。大家想和我见面，想请我讲话，随时都可以，不一定非要祝寿才这样做。＂对工作人员准备的剧团节目，他不是不留情面地退回，而是缓改为演戏献给老乡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