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一群大姑娘小伙子登上闷罐车专列
前两天儿子问我为什么当年山东支边青年是坐"闷罐车"来的"北大荒"?今天我就讲讲我们和"闷罐车"的事儿。
1959年8月,我们从各乡坐汽车集中到烟台后,被统一安排登上"闷罐车"专列。至于为啥安排我们坐"闷罐车"而不是客车,我也不知道。有人说那时国家铁路客车运力不足,一下子调集不了客车专列来运送大批山东支边青年;有人说"闷罐车"里面没有座位,可以"装"下更多的人;还有人说是怕我们中途逃跑了。
先科普一下什么叫"闷罐车"。"闷罐车"说白了就是封闭型铁壳"车皮",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为了多装货物设计的。这种"车皮"里外都是黑色的,左右各一扇可上锁的推拉大门和两个很小的气窗。车内没有电灯,挂了两盏小煤油灯给我们照亮。每一节"闷罐车"都是独立的,不像客车那样是相通的,所以不能走动,更没有像现在客车上推着小车穿行于各车厢叫卖的列车工作人员。
那年我刚好是20岁的大姑娘。我们那一批山东支边青年就这样不分男女被一股脑"装"进了"闷罐车",毎个人倚靠着自己那点行李挤挤巴巴席地而坐,一路向北往"北大荒"驶去。"闷罐车"两侧的小铁窗太高,我们也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都拉到哪里了。过一段时间,车就会停下来,大铁门被打开,让我们下去上个厕所。但我感觉停车的地方都不是正了八经的火车站,就是说好像都在站外停的车,我也不知道因为啥。但吃饭还是有保证,每到一处停车点,"闷罐车"的铁门打开后,下面就有人把成筐的面包抬上车。由于是"闷罐车",所以路上确实没有"逃跑"的。但是刚来东北几年时间里,这里难以想象的艰苦,让好多人偷偷跑回了山东老家。
那时确实太艰苦了,我们来了一看都傻眼了,有些姑娘一下车就哭了。住的房子得自己盖,吃的粮食得自己种。夏天种地蚊子小咬(一种咬人非常狠毒的昆虫)一层层地往脸上扑,没办法就在脸上抹上泥巴,只露两只眼睛好看清东西。最难熬的是严冬,在外面劳动时尽管戴着狗皮帽子和棉手闷子,但冻得手指尖都发白了没有一点血色,鼻子尖也冻白了,耳朵一圈也都冻白了。晚上倒扣着狗皮帽子蒙着被子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狗皮帽子和盖到口鼻处的被子全都是硬硬的白霜。连水缸里的水都结了冰盖,需要找一段木头棒子把冰砸碎才能舀出水来。住的泥夹板的草房,晚上从泥墙缝隙中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更恐怖的是经常听见附近山林中的狼嚎声。
组织上经常鼓励大家。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一位领导给我们讲话:"姑娘们!一定不要被眼前的困难吓倒!只要大家好好干,就会有高楼大厦、电灯电话!"我那时看看周围的荒野,心想到啥时候能有"高楼大厦和电灯电话"呢?
我非常理解当年来了"北大荒"又跑回山东老家的人。我留下了,但无怨无悔。我们这些山东支边青年靠自己的双手在苍凉的"北大荒"创造出了美好的家园——真的实现了"高楼大厦和电灯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