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年间,胡雪岩官场上靠山王有龄刚到任杭州府,下辖的新登县就激起了民变,一伙人在城中聚众抗粮,还杀了现任的县令! 省抚大人勃然大怒,命令王有龄即刻前往出兵弹压。可王有龄与胡雪岩在商议之后并不想这样做——绿营的兵丁早已腐朽不堪,除了会祸害百姓,根本不是新登县暴民的对手,出兵征剿只会适得其反! 出兵不妥便"改剿为抚",这就必须要有人入新登城去游说化解。 最适合的人选便是杭州府的属员嵇鹤龄,新登县暴民首领曾是他私塾的学生——别人若去或许要掉脑袋,而嵇鹤龄去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是嵇鹤龄才干卓群,却是恃才傲物的秉性。历任长官都不喜欢他,所以一直不被重用。 被人冷落积怨已久,这次派拨的案子竟如此棘手,嵇鹤龄自然不肯轻易受人摆布: "平日不肯重用我也就罢了,这次要掉脑袋的差事反倒想让我去!打死都不行!谁来劝都没用!"嵇鹤龄耍起了脾气,闭门拒客,谁都不理! 王有龄愁眉不展:他刚刚接任杭州府,属下的各部官吏都是素味平生。与嵇鹤龄更是从未有过交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请胡雪岩亲自出马,拜访嵇鹤龄力邀他出山办案。登门 胡雪岩临危受命,必当全力以赴。先是与王有龄仔细地谋划了一番,便登门拜访游说。 嵇鹤龄的态度很坚决,直接把胡雪岩拒之门外,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主人家闭门不见,那就得硬闯,但闯门有闯门的说法,必须得让人家挑不出来理: 只见胡雪岩从跟班高升手中拿过了祭奠香烛,谁都不理直接踏门而入。径自走到灵堂前,肃穆跪拜,敬香磕头——原来,嵇鹤龄这几天刚刚死了老婆…… 这样祭拜,便是十分敬重了,惊得嵇府上下猝不及防:胡雪岩虽是捐班出身,到底还是与嵇鹤龄品阶相同的朝廷命官。身穿官服来拜嵇鹤龄,已是在礼节上十分尊重嵇鹤龄了。又在灵前跪拜敬香,已是谦恭到了极点。 嵇府管家张贵赶紧唤出嵇鹤龄六个儿女,到灵堂前磕头回礼。 嵇鹤龄再是不情愿,也必须得出来与胡雪岩相见了! "我与足下素昧平生,劳烦吊唁,实在是诚惶诚恐!"嵇鹤龄举手谢礼,嘴上说得十分客气,表情却仍旧是拒人千里。 "是受了王太守的所托,专程过来行礼。"胡雪岩抱拳与嵇鹤龄相见,满面春风。见礼 "有劳王大人挂念!"嵇鹤龄冷冷站在一旁,并不肯为胡雪岩看座,看样子是只想跟胡雪岩闲聊几句,便要送客出门。 胡雪岩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个信封,递到嵇鹤龄的面前:"嵇兄,一点小小的敬意,王太守叮嘱我一定要面呈阁下。" 嵇鹤龄冷眼观瞧,并不肯接。 "不是银票,只是几张无用的废纸而已。"胡雪岩岂能不知嵇鹤龄的心思?爽朗地笑道。 "哦?……"嵇鹤龄好奇心起,伸手打开封套,里面竟是一些当票和借据,上面皆写着"作废注销"的字样,不是"废纸"还是什么? "这……这……"嵇鹤龄枪法大乱,这都是他借当的凭据,此刻看来竟都被胡雪岩赎回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官场上互相往来的打法!嵇鹤龄直接愣在了原地,高升却偷偷地拉过了管家张贵,附耳对他说道:"张大哥,东西都在门外,快让人拿回来吧!" 管家张贵是深知主人的倔强性格的,一定不肯轻易接受外人的好处的。可是眼下的时局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家中刚刚故去了主母,还有六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已然是千疮百孔,难以为继了!嵇鹤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以由着性子地倔强。他却不能不为了这个家的生计考虑! 所以,张贵决定自作主张,大不了再被主人家骂一顿便是了!于是,他急匆匆地跑到了门外去看那些押在当铺里的东西。 细细一盘算,大约赎回了能有五百多两! 嵇鹤龄见张贵去取回了东西,再想冷落胡雪岩就没有道理了,只能招呼他落座看茶,心中仍旧闷闷不乐。 "胡大人使得好手段!实在是高明之至!"嵇鹤龄冲胡雪岩拱了拱手。 "不敢!在下荒唐!我跟嵇兄请罪!"胡雪岩满面带笑。 "不敢!不敢!"嵇鹤龄脸色缓和了。人家一再表示善意,自己又怎能一直拒人千里:"我知道胡大人的来意,咱们好好谈谈吧!"同袍 胡雪岩嵇鹤龄态度转变,便温声提议道:"鹤龄兄,我们不如去寻个清净的地方,小酌几杯如何?" "嗐!是我糊涂了!"如无成见,嵇鹤龄并非是不好相与的刻薄人。此时已至晌午,自然留客人便饭,怎奈嵇鹤龄的家中实在是不方便,不想胡雪岩有此提议,正中下怀,欣然表示同意。 "出去喝酒,我这一身官服就不适宜了!"胡雪岩假意为难,对嵇鹤龄说道:"鹤龄兄恕我告个罪,来得匆忙,未带包衣。容我回家去换一身!" "哎……那又何必!"嵇鹤龄转头便对张贵说道:"取我的长衫给胡大人换上!" 胡雪岩欣然从命,这就到了"与子同袍"的程度,两个人的交情又近了一层。 眼下嵇鹤龄已然是消了积怨,能够认真地谈论正事了。胡雪岩的心中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小酌 到了酒馆,胡雪岩先悄悄地先会了账,这才如稔熟多年的老友一样请嵇鹤龄一同进了包间。 "胡大人,王太守真的认为新登县的案子非我去不可吗?"两杯酒下肚,嵇鹤龄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别人,这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我岂能孟浪地贸然开口相求?而在鹤龄兄,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大机遇!"胡雪岩喝了口酒,闲闲地说道:"新登一案子事发,就连王太守都喜不自胜!他对我讲,正愁没办法该如何仰仗嵇兄的才干。有了这个案子,正好让鹤龄兄大展拳脚!" "王太守真这么说?"嵇鹤龄有些难以置信。 "嵇鹤龄一人可抵十万兵!王太守是这样同抚台大人讲的!"胡雪岩微笑不减:"王太守甚至还笃定地认为,即便那匪首不是你的学生,以鹤龄兄的才干,仍旧能马到成功!" "王太守谬赞了!"嵇鹤龄怎会不知胡雪岩在奉承他,此时却不肯再冷言相对了,"其实我早就听闻了王太守是明白事理的人!"。 "嵇兄好见识!"胡雪岩故意表现出遇见知己的神情,郑重对嵇鹤龄说道:"鹤龄兄不妨仔细想想,如你此番前去,无论结果如何,一定是没有安危之忧的!就算那匪首不肯轻易就范,鹤龄兄单刀赴会,孤身犯险的胆魄,这份功劳是绝抹杀不掉的!这种事情总会有了结终了的时候,到那时……谁都不敢忽视你的功劳。" "有没有功劳尚在其次。只要我去,那个匪首还是肯同我讲道理的……"嵇鹤龄很有把握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然,鹤龄兄绝非热衷功名的凡夫俗子!就算为了新登百姓的生计着想,还要请嵇兄出马!"胡雪岩压低声音说道,"否则,省上抚台一再急催,王太守就不得不动用绿营兵马了!" "那就糟糕了!"嵇鹤龄悚然而惊!绿营兵丁那些个做派,他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就算为新登县的百姓福祉考虑,鹤龄兄也要出马相助了!"胡雪岩举起酒杯敬嵇鹤龄。 "雪岩兄以新登县黎民百姓的生计邀我,嵇某岂能一再坐视而置之不理!愿为王太守效命!"嵇鹤龄壮怀激烈,起身郑重向胡雪岩抱拳施礼! 一顿酒饭,宾主尽欢,胡雪岩与嵇鹤龄二人俨然已成了极好的朋友。荐妻 刚回到家中,管家张贵便急匆匆来报:刚刚二人刚走,王有龄便携礼亲自登门拜访。张贵说要去寻嵇鹤龄,却被王有龄拦住了,祭拜一番嵇夫人,留下了拜礼便匆匆离去了! "哎呀!是我失礼了!"长官亲自来拜访,却失之交臂。嵇鹤龄十分愧疚:"快预备东西,我要去回拜!"因为胡雪岩的缘故,嵇鹤龄此时的心境早与之前大有不同。 "不必麻烦!"胡雪岩伸手拦住嵇鹤龄,"此时天色已晚,鹤龄兄又是喝了酒。不妨明日再去回拜,亦可以从容考虑一番新登县之事。王太守不会见怪的!" "不错!雪岩兄果然言之有理!王大人那边还请兄台帮我谢罪!"嵇鹤龄连连点头称是。放下了此事再抬头一望,顿觉家中已经大变模样: 原本纷乱杂陈的院子被人收拾得井井有条;六个顽皮的娃娃也被人整理得干净可爱。再一细看,正有一位清秀的女子在指挥着下人们一同在换窗纸。 "锦云姑娘是王太守夫人的贴身丫鬟,鹤龄兄家中没有个贤内助,终究还是不妥。王太守便求着夫人让锦云姑娘来帮鹤龄兄暂时打理家务,也好解兄台的后顾之忧。"胡雪岩解释道。 嵇鹤龄瞬间会意,再看向锦云,便愈发觉得温柔可人,竟有些不舍了。 "雪岩兄行事干脆豪爽,鹤龄心折不已,愿与兄台结为知己!"嵇鹤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向胡雪岩深深一揖。 "好说!好说!"胡雪岩赶忙同礼回敬,二人相视大笑,心中皆是无限喜悦…… 果然,嵇鹤龄一到新登县,抗粮的匪首便跪拜称罪,自愿投案自首,抗粮一案完美解决。 王有龄回奏省抚,对嵇鹤龄大加褒赞,提议新登县令的职缺由嵇鹤龄署理。 朝廷论功行赏的嘉奖令与新登县令任命书一同发到嵇府时,恰巧正赶上了嵇鹤龄与锦云姑娘的新婚。 嵇鹤龄双喜临门,自然有说不尽的得意! 参考文献 | 高阳著 《胡雪岩》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1986年 文章配图 | 源于网络图片及影视剧剧照,如有侵犯,通知即删 ! #历史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