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的农业梦，破灭了？

　　作者 | 归去来
　　编辑 | 唐飞
　　国内老一辈的企业家，内心中似乎都有一个很强的＂农业梦＂。
　　比如说，新东方转型东方甄选后，俞敏洪将带货品类选择在农业上；恒大的许家印，此前将农业定位为拉动公司业绩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SOHO中国的潘石屹先后做出＂潘苹果＂、＂潘大米＂。
　　柳传志领导的联想2010年成立农业事业部，2012年8月在原农业投资事业部的基础上，正式成立佳沃集团。2013年5月推出农业品牌——佳沃。
　　联想对佳沃的解释是：佳品天成，源自沃土。
　　但从目前来看，佳沃集团的发展并未达到联想预期。以佳沃集团旗下子公司佳沃食品为例，其在2019年到2021年净亏损分别为1.264亿元、7.132亿元、2.887亿元。
　　另据佳沃食品发布的最新公告显示，2022年预计公司净利润亏损在10亿元-16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所有者权益为-3亿元至-7.5亿元，较2021年度大幅下滑9.3亿至13.8亿元。根据《创业板股票上市规则》（2020年12月修订）相关规定，公司股票存在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的风险。
　　背靠联想，为何佳沃集团依然会陷入到长期的亏损中呢？
　　联想对佳沃的扶持
　　作为＂亲儿子＂，联想给到佳沃集团的扶持可以说是全方位的。
　　一是来自于联想给到的资金扶持。佳沃集团成立次月，联想就与青岛市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计划五年内投资20多亿元，在青岛市建设包括蓝莓新品种研发中心、种植及加工中心、运营中心、销售中心、物流中心等在内的现代农业项目的现代农业青岛总部。
　　此后几年的时间里，佳沃集团除扩大蓝莓的种植面积外，农产品的品类也先后延伸到猕猴桃、茶叶等类别上。从佳沃官方的说法来看，截止到2014年，公司旗下的蓝莓、猕猴桃种植面积分别达1.5万亩和5万亩。
　　为进一步完善产业链布局，佳沃一直在激进的进行国内外的投资、并购。
　　在国内市场上，2016年11月佳沃集团 3 亿元战略投资休闲食品品牌企业华文食品，华文食品旗下拥有＂劲仔小鱼＂＂劲仔豆干＂等知名休闲食品品牌。2017年2月，佳沃集团以11.33亿元的价格完成对万福生物第一大股东桃源县湘晖农业投资有限公司3559.89万股、占公司总股本26.57%的股份收购。
　　在国际市场上，佳沃集团先后完成对智利Arandanos、Porvenir、TresVias、ElRetorno、NutsdelSur这五家农业公司的投资或并购。
　　图源：公开信息整理
　　但这里有一组值得关注的数据，截至2016年上半年末，佳沃集团上半年营收和净利润分别为6463.8万元和3842万元。几千万的利润下，佳沃还必须要支付由企业日常运营所带来的员工工资成本、品牌宣传费用等成本。若无联想源源不断地给佳沃集团＂输血＂，佳沃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资金能力来支撑如此大的业务版图。
　　二是技术扶持。佳沃集团总裁陈绍鹏一直在强调要用IT思维来做农业。在这一战略思想指导下，佳沃2014年春节在微信平台发起
　　＂蓝莓红包＂的营销活动，后又上线蓝莓全流程可溯源的流程化管理。当然，这些技术以及支撑这些技术背后的开发和运维人员基本上也都是由联想给到的。
　　三是品牌扶持。佳沃集团对外的宣传过程中，一直都在强调为联想旗下公司，这也为佳沃集团打开下游客户渠道奠定了基础。比如，佳沃与澳洲最大的果蔬公司之一 Perfection Fresh 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与西澳州豪园酒庄和狂鱼酒庄产品生产商 Burch Family Wines 签有分销协议，目前佳沃集团也是盒马鲜生的供应商之一。
　　图源：BOSS直聘
　　佳沃农业以联想作为品牌背书，不仅仅对供应商有优势，也对求职者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毕业于中国农业大学的张洋告诉我们，当年自己在招聘网站上看到佳沃农业的招聘时，起初对这一公司并没有太多兴趣。但当看到是联想旗下公司时，就觉得是一家大公司，自己也更愿意去应聘。
　　从张扬的话我们也不难看出，当以联想作为品牌信任背书时，佳沃在人才招聘市场有多大的吸引力。
　　除此之外，柳传志本人也不断努力推动佳沃集团发展。除将当年任职联想集团全球新兴市场总裁的陈绍鹏调到联想农业板块，后掌舵佳沃集团的发展外，更是多次亲自下场宣传佳沃为联想的二级火箭，树立投资人的信心。甚至更是将佳沃集团旗下的猕猴桃定义为＂柳桃＂，以提高消费者的认知。
　　与＂褚橙＂齐名的＂柳桃＂
　　另外，柳传志也多次动用自己在圈子内的人脉，佳沃之所以能先后和鑫荣懋、中农控股达成合作，很多人估计部分原因是柳传志在背后所撮合的。
　　扶不起的阿斗？
　　在联想的一路扶持之下，佳沃集团官方自称目前公司已是中国最大的水果全产业链企业，及最大规模的海外水果投资布局企业。
　　但我们真正深入陕西、四川等国内主要水果产区后却发现，现实情况并非佳沃所宣传的那样，事实上佳沃集团亏损的真正原因，是高投入下的低收益。
　　图源：企查查
　　由于目前国内水果仍采用产区定价，这就意味着佳沃农业所种植的蓝莓和猕猴桃只能根据产区价格走。来自陕西省眉县的一位果农张春华和我们分享了他们种植猕猴桃一亩地的收入情况。
　　张春华告诉我们，由于果园为自家所有，并不存在土地租金。按照往年行情来看，当地猕猴桃的价格在5元-6元之间波动，由于自家猕猴数树龄已有5年，每亩猕猴桃的产量在3500斤左右，但这3500斤中只有3000斤为商品果。
　　因此，一亩猕猴桃的毛利润一般在15000元左右。若扣除3000-4000元的种植成本，500-1000元的人工成本。理想状态下，单亩猕猴桃的净收益一般在1万元左右。当然，若是遇到类似于2021年那样的暴雨天气，以及其他一些灾害的话，基本上很难达到这一收入。
　　但需要指出的是，佳沃集团的成本相较于农民自身种植来说肯定更高。一是土地租金成本，目前国内猕猴桃产区主要集中在陕西眉县和周志以及四川省浦江县。但由于当地种植猕猴桃历史悠久，这就导致当地的果园几乎都掌握在农民手中，具有很强的分散性。
　　当我们向果农表示自己想承包几亩猕猴桃果园时，许多果农明确表示拒绝。来自四川省浦江县的果农黄强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会承包出去呢？我们一家老小都靠种植猕猴桃为生，要是包给你们，我们还怎么生活呢？＂
　　黄强的话看似朴素，但实则却是国内许多以种植养殖为生的农民内心最为真实的写照。因此，佳沃集团手中持有的几万亩猕猴桃园，很大可能是从农民手中高价租赁所得。
　　图源：作者拍摄
　　二是若真如佳沃对外宣传的那样，旗下水果全部为自己种植，也意味着佳沃猕猴桃的产量有限。张春华接着表示，猕猴桃从栽种到挂果，一般在3年左右。从果树幼年期进入到青壮年时期，需要5-6年时间。若想要缩短时间，只能通过嫁接来实现，但这有可能会影响猕猴桃的口感。
　　显然，水果的生长周期性长决定了种植水果并不能像种植蔬菜那样，实现快速收益，这也是柳传志、陈绍鹏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联想投资农业并不着急着赚钱的原因。
　　三是人工成本以及其他成本更高。相对于企业管理而言，农民的不稳定性和自主性更大，佳沃必须要招聘更多的人员前往一线产地进行管理。再加上物流、仓储等成本，佳沃的猕猴桃在原产地成本就要比其他品牌贵一些。
　　而对于佳沃重金投入的蓝莓，其面临的情况要比猕猴还要复杂。
　　从事多年水果供应链的钱磊告诉我们，首先，由于蓝莓果实太小，在采摘环节只能靠雇佣大量的产地工人采摘。并且过小的果实也让机器难以对品质进行区分，需人工进行二次筛选。同时从采摘到筛选到后期发货，人手都不能直接触碰蓝莓。否则，蓝莓果实上的白色物质很容易脱落。
　　其次，蓝莓这种果实太过于脆弱，其损耗远高于其他品类。比如说，在发货环节，若是蓝莓出现大面积挤压的话，很容易出现腐烂。
　　最后，蓝莓过高的价格也决定其品类过于小众化。并且不管是走电商快递，还是走大货，只能全程冷链运输，这也拉高了它的各方面成本。
　　图源：佳沃官网
　　需要指出的是，不管是蓝莓还是猕猴桃，或许佳沃集团在对外宣传会反复强调自身在种植上的投入，但基于当前产地→批发商→大型农贸市场→消费者仍是当前国内水果产区流通的主要方式。
　　于大型水果批发商而言，品质和价格仍是他们采购时首要考虑的因素。
　　虽然佳沃一直在投资水果产业链上的下游企业，希望增加水果的附加值。但对于被投企业而言，降低水果采购成本，实现自身利润最大化，这才是企业真正追求的。
　　即使部分企业能接受佳沃相对较高的价格，但若是产品动销不足，其对佳沃水果的需求也相对一般。佳沃也只能再次借助大型水果批发商，来消化原有库存，这也意味着佳沃前期的各种投入，短期内很难收回。
　　蛇真的能吞象吗？
　　在成本优势不大的情况下，佳沃集团频频的海外投资更是加剧了公司的流动性风险。
　　2019年佳沃食品全资子公司佳沃臻诚与苍原投资签署联合投资协议，双方共同持有智利控股公司Australis Sea foods S.A股份，并通过其全资子公司完成此次收购。
　　佳沃食品对外公告显示，标的公司作价8.8亿美元，其中苍原投资向智利控股公司缴付0.75亿美元，并认购1.25亿美元的可转换债券。佳沃臻诚向标的公司支付3.15亿美元现金，通过向控股股东借款来实现，剩余3.65亿美元的资金缺口由智利收购公司向当地银行贷款解决。
　　图源：公开信息整理
　　从最终落地的情况来看，佳沃食品当年实际上是9.2亿美元完成对智利上市公司的收购，而这一金额相当于佳沃食品合并前一年净利润的23倍，可谓是典型的＂蛇吞象＂。
　　但需要指出的是，此次的跨国并购实则加重了佳沃食品的现金流危机。因为当年该笔收购已导致佳沃食品当年投资活动现金缺口高达62.85亿元。为补足这一缺口，佳沃食品后续一直通过向银行和大股东贷款，这也让佳沃食品要承担较高的偿债压力以及现金流压力。
　　图源：公司财报
　　叠加疫情的影响，以及原油等基础能源成本上涨等原因，导致Australis Sea foods S.A的三文鱼销售不佳，隐藏在佳沃食品背后的危机也彻底暴露出来。
　　销路不畅，导致三文鱼库存大量增加。根据佳沃食品公告，Australis公司的5个养殖中心超产共计12277吨，按照2022年年末7.14美元/公斤WFE及近期美元汇率来算，超产部分价值约6亿元人民币。
　　另外，佳沃2021年的财报中提到，公司已经将预制菜作为新的业务进行投入和品牌规划。但坦白来说，去年国内预制菜的激烈竞争，TOC端的市场迟迟不能打开，也让预制菜很难缓解当时佳沃食品的尴尬处境。
　　大农业的确是一个充满想象的行业，毕竟在任何时期、任何阶段，农业的位置是服务业、工业都无法替代的。
　　但不管是东方甄选直播间农产品屡屡被爆出问题，抑或是恒大农业部门被砍，还是如今联想旗下农业的巨额亏损，似乎都在说明，想要跨界做好农业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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