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笑，令人怜惜，令人心碎

　　曾经我以为，微笑都是好的，总是令人愉悦的，催人奋进的，一个面带微笑的人必定是幸福的。
　　毕竟从小接受到的观念就是鼓励和赞扬＂笑＂，尤其是甜美的微笑。譬如，微笑是人生最好的名片，微笑总能给人以无穷的力量，微笑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社会也倡导微笑服务。
　　直到今天与她重逢，我方知，微笑还有另一层含义。
　　(一)街头重逢
　　午餐时间，我在公司楼下的小食街吃酸辣粉，一边吃一边玩手机，没顾得上周围的人来人往。
　　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抬头扫视一圈没发现有熟悉的身影，接着低头吃饭玩手机。
　　没吃一口，又听到有人叫我，这次的声音近在耳畔，抬头望时，一个大美女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竟一时间没认出她是谁。 不是我健忘，也不是我脸盲，而是她长得太好看了，身材面条得像超模，五官精致得像大明星，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衣着打扮得体又合身，在我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认识过这么有气质的女子啊。
　　我像一个花痴一样，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您是？……＂
　　＂好好想想！＂她一脸俏皮地让我猜，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是××啊！＂她兴奋地说道。
　　我＂嗖＂地一下站起来，惊呼道:＂天哪！你的变化也太大了吧，怎么能如此美若天仙！＂
　　＂哪有啊？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她拍了拍我的肩，然后我们拥抱了在一起，就像当年上学时一样亲密。
　　她也要了一份酸辣粉，一杯木瓜水。她说还是喜欢这些小吃。
　　我们边吃边聊。她的口才比从前还要好，我依然是那个倾听者。
　　平时通话也没那么多话说，而今天却不一样，因为我们见面了。似乎有一火车的话要说，恨不得从天亮说到天黑，从天黑讲到天亮。
　　我下午两点要上班，只好约定今晚一起吃饭，喝两杯，慢慢聊。
　　（二）看得见的幸福
　　我和她是大学校友，同一年级不同班级，我们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大学毕业后我就参加工作了，而她继续深造:考研读研。
　　五年前，她硕士毕业后，决定远嫁到上海。从此，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也是从那时起，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只是逢年过节通个电话，每次也都是寥寥数语，匆匆挂断。
　　我要想了解她的近况， 大都是通过朋友圈。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还能再见面，在家乡的大街上重逢了。
　　没想到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笑，两个小酒窝十分迷人，似乎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不开心的事、从来都没有难过和伤心一样。
　　据我平时的了解，她的婚姻生活很幸福，有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公主，有一个家室好又特别爱她的老公，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银行职员），公婆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好。
　　她的生活是我这样的普通人羡慕不来的。
　　她的家里有保姆做饭打扫卫生；平时有公婆帮忙照顾孩子；晚上下班回家就有热乎饭吃；衣服有人洗干净熨烫平整后挂在衣帽间；工作累了，有老公就带她出去旅游，享受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她是独生子女，爸妈都是国企退休员工，有两套房，家里条件算是充裕富足的。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远嫁他乡。
　　她的老公亦是独生子女，是某公司市场部经理；公公是大学退休教师，婆婆是护士长也已退休，二老的退休金全部贴给他们的小家做生活开支。
　　没有房贷、车贷，一家人在徐家汇住着180多平的大平层，还有两套回迁房在出租。
　　她只需好好工作，只管貌美如花，其他的心都有人替她操好了。
　　但有一件事令人不解， 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都已经生了二胎，唯独她闭口不提。
　　她的生活条件是我们几个中最优越的，是我们努力半辈子也无法企及的优越。我们曾开玩笑说，像她这么好的条件，一定生他个十个八个的。
　　（三）共进晚餐
　　一整个下午，我的工作劲头十足，恨不得赶紧完成工作任务早点儿下班，恨不得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也默默祈祷今晚不要被老板零时抓去应酬。
　　她没有给我尽地主之谊的机会，选好饭店定了餐，把具体位置和房号发给我，说菜已点好，让我下班就过去。
　　有史以来，今天是我第一次第一个打卡下班的日子，匆匆地上卫生间补了个妆，便一路小跑到餐厅。 她悠闲地斜靠在窗边的沙发上，眺望着远处西山的夕照晚景。
　　见我进来，她想要起身，被我急切地阻止了:＂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我连忙拿起手机给她拍了一张慵懒又优雅的美女图，我不由得赞叹＂简直是太美了！＂
　　当我把手机 递过去给她看时，她只是稀松平常地说了句:＂有啥美不美的，就那样了。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拍过照了，发给我！＂
　　而后，我们互相给对方拍照，又一起自拍了几张，美颜特效让我俩笑得前仰后合。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上菜了，特别丰盛，有素炒时蔬、虾滑炒蛋、烤乳鸽、迷你水煎包、香芹百合、菌菇浓汤，还有一只大龙虾。
　　这顿饭，我们整整吃了三个小时。菜没怎么动，红酒却喝了一瓶半。原来她的酒量比从前更好了，远远超过了我。
　　偌大的包间里，就我们两人。无需拘束，尽情地畅所欲言，各种吐槽都能说。她一边讲着这些年的过往，一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那两颗浅浅的酒窝忽隐忽现。 我佐着她的故事，醉了，泪流了，心碎了。
　　（四）遭遇家暴
　　这些年她过得很苦，很煎熬。
　　原来她在朋友圈晒出的一切都只是所谓最美好的一面，和我们通话时也只是报喜不报忧，她的真实生活里却是完完全全的人间地狱。
　　她的老公人前人面对她好得出奇，呵护备至，关爱有加，平时在家里却时常对她施行家暴。
　　大概是在婚后一年时，她老公因为工作上遭遇了挫折，回到家后就把怨气都撒在她的身上，只要有一点不顺从、不听话就对她拳打脚踢。
　　但她老公从来不打她的脸，很爱惜她这一张脸，还曾经觉得她的眼皮不够双、嘴唇不够性感而强行带她去医院做微整形。
　　常常被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使得她就连夏天也从来不敢穿短袖和裙子。她总是要把自己的伤隐藏起来，不想听到同事同事们八卦她、笑话她，更不想看到周围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她老公会在打了她一顿之后带她去购物，专挑奢侈品牌，有时是还带她出去旅游养伤，做这些就算是对她的补偿。除此之外，从来没有过任何道歉，也从来没有有所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
　　在她闺女一岁半时，她意外怀孕了，但她老公也没有打算收手放过她。在怀孕四个多月的一个晚上，又打她了，打得她流了产。
　　由于大出血，不仅没能保住孩子，还使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此刻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她没有生二胎的真正原因啊！太让人气愤、不平了。
　　在那次她出院后，她老公对她很好，对她百依百顺，体贴入微，每天给她做好吃的，陪她散步，讲笑话逗她开心，她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快。 她以为她老公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此改过自新了；她以为他们已回到刚结婚那一年的恩爱模样；她以为从此以后便是幸福甜蜜的生活……
　　然而，她以为就只是她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老公重新开启对她拳打脚踢、撕扯头发的攻势，她若是敢喊叫就会被打得更狠。她只好咬紧牙关，甚至面带微笑去抱她老公，跪下求他轻点儿、求他松手。
　　她的婆婆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常常袒护和管束着她老公。她老公的工资也要上交，房子租金不让她收，甚至不让她过问。
　　她的公公只是和稀泥的，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公道话，完全听从她婆婆的安排。
　　她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做早餐，周末得做家务。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每天都被安排得很满，想多陪会儿女儿都不能够。
　　她婆婆总是把家里需要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列一个清单，让她开车去超市买；也从来不让保姆洗她和她老公的衣服鞋子，要留着让她自己洗……
　　一边刁难着她，一边又在街坊领居亲戚朋友年前夸她:＂我的儿媳妇啊，是最好的，既贤惠又孝顺，既能挣钱又会顾家……＂
　　我完全不忍心打断她，只是坐在她的身边守着她，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我也只能静静地听着。
　　她需要宣泄的出口，她的心里真的太苦了！
　　（四）决心离婚
　　因为孩子太小，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想到一忍就是三年。
　　她很爱她的女儿，她想在孩子最需要的三年里尽可能地陪伴，给足内心的安全感。这一点从她的朋友圈里就可以看得出来，每次发的图文都是关于她女儿的成长点滴。
　　她真的忍不下去了，担心有一天会被折磨致死。于是她买了针孔摄像头安装在卧室，搜集到了证据后，她鼓起勇气向法院起诉离婚。
　　可就是她的这一举动，那一晚差点被她的老公打死。是她家保姆听到动静害怕出人命报了警，她才逃过一劫。
　　最后她公婆同意离婚，并给她一套房作为补偿，但条件是和解，别让她老公坐牢，并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她说，其实从内心里并没有要让她老公去坐牢的想法，担心会连累到她女儿的未来。她唯一的目的是离婚并争得女儿的抚养权。
　　然而，那一家人太不是人，等她老公保释回家后就翻脸不认账了，说离婚可以，什么也别想得到。 没了退路的她只能和那一家人对簿公堂。
　　幸运的是，她得到了女儿的抚养权，并获得三百万的补偿。
　　如今的她，已慢慢从那段昏暗的光阴里走出来。
　　她在曲靖买了房，有可爱的女儿陪在身边，有心疼她的爸妈帮衬着，生活在渐渐步入正轨，美好指日可待。
　　她总是微笑着、云淡风轻地讲述她的故事，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的经历。如果不是看到她眼角渗出的泪珠，你真的完全感受不到她内心的苦与痛。
　　（六）打算创业
　　她打算自己创业，开一个小公司，这次来昆明就是来考察的。
　　她对我说，一直都最喜欢我，等一切敲定，让我去她的公司帮忙，工资多少随便我开口。
　　我知道她是好意，但我还是婉拒了，一方面，因为我能力有限，无法独当一面，生怕拖她的后腿；另一方面，我不想搬家，也不可能搬家。
　　＂你回来了真好！以后我们见面就方便多了，可以常常走动、互相帮衬了。除了不能去你的公司，其他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真的希望你越来越好！我也相信凭你的能力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如此，从来不会虚晃一枪，从来都是实事求是、说话算话，从来都是认定了的事就很难改变。所以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我陪她一起回到酒店，给她的父母和女儿视频通话送去问候、报了平安。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我就决定赶紧回家了，我的两个宝贝还在家等着我，二宝要等我讲睡前故事才肯睡。
　　临别时，她递给我两个红包，让带回给孩子们，说是压岁钱。我说年都过完了就不收了，可她偏不依，硬是塞进我的包里，还放狠话说道:＂不收就要绝交！＂
　　我想不通，这么知书达礼的女子，为什么没能遇见品行高洁的男子？这么漂亮能干的女子，为什么没能得到所爱之人的怜惜与疼爱？
　　（七）美好祈愿
　　她微笑着讲述自己的故事时的样子，存在了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在眼前放映。
　　我知道，那微笑是她的伪装。 我知道，那微笑里藏着她多少的心酸与无奈、苦累与心伤。
　　我知道，那微笑是她在阴沟里生存下来、爬出来的巨大法宝。
　　我知道，那微笑是她敢和过去说再见的强有力武器。
　　她那独特的笑，让人心疼，让人心碎！ 由衷地祝愿她:
　　从此脱离苦海，从此走出担惊受怕的日子，从此不必再＂伪笑＂迎合谁，不必再害怕会得罪谁，不必再在乎他人说什么。只需勇敢地做自己，当自己的靠山，成为女儿和父母的骄傲！
　　以最美好的姿态，忘掉痛楚的岁月，和阴暗的过去说再见吧！
　　以最阳光的微笑，找回那个丢了的自己，和美好的未来相见吧！
　　~创作于2023.2.7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