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蒙古刑罚制度拿到当时生活中是否能够适用?
1.《大清律例》中的刑罚对蒙古地区的适用
从刑罚制度的发展过程可以看出,《大清律例》中的刑罚参入蒙古律是刑罚权逐渐从地方上移至中央层面的过程。乾隆四十八年以前,刑部对于蒙古地区的案件处理尚未获得全面的主导权。例如在乾隆四十八年归化城报"贡布扎伤达尔单身死一案"中,受理此案的札萨克盟盟长对该案中作虚假供词的领催敦克明处罚为"蒙律虽无正条,理应严重拟罪,革其领催,罚二九牲畜";刑部会同理藩院、督察院审理结果则认为该处罚过轻,不能以示惩戒,应"鞭责八十、罚三九牲畜"。
领催敦克明做出虚假证词的行为在当时蒙古律中并无相关规定,照理应当援引刑律的条款进行处罚。但审理机构决议时并未按照《大清律例》中"诬告"条的处罚规定进行处罚,而是在札萨克盟盟长做出的处罚之上加重了量刑,并适用了蒙古地区的刑罚。乾隆五十年,刑部已经拥有了一定的立法发言权,会同理藩院积极地参与蒙古地区的刑事法律的制定。
如在制定四项牲畜的规定时改变了康熙时期《蒙古律例》中的刑罚量刑标准,加入了发遣刑和首从分别治罪的规定。因此,可以认为《大清律例》中刑罚的渗透是从立法权开始,其中制定刑罚的主导权逐渐归于中央机构,并在蒙古律中引入了内地刑罚。
《大清律例》作为国家法,其在蒙古地区刑罚制度的适用分为两个层面。其一,是发挥其国家法的作用和地位,基于国家"大一统"的思想支配蒙古地区刑罚的制定。除了国家中央机构理藩院制定的刑罚外,一些地方机构和官员制定的刑罚仍要遵从下位法不得有悖于上位法的原则。以《喀尔喀法规》在喀尔喀部适用举例,喀尔喀蒙古归附清廷仍有将近六十年的时间拥有较大的地方自主立法权和司法权,但是最终的立法解释权和审判权仍然归属于中央机构理藩院。
如上案例所示,领催敦克明作虚假陈述一案虽然经盟长审理做出相应的处罚,但理藩院经过会审认为其"刑罚过轻"、不能"以示震慑、惩罚犯罪",不符合清朝刑律中"严刑峻法"、"以示惩戒"的处罚原则,最终做出加重量刑的判决。这一判决虽表面为蒙古地区传统刑罚"罚畜、罚俸",但其内核依然是刑律的处罚思想。是"以刑律为精神内核、以蒙古律为表现形式"的处罚方式。
其二,《大清律例》中的刑罚作为蒙古律中刑罚的补充和援引逐渐渗透。虽然蒙古律中的刑事法律法规经过历朝的发展逐渐趋于成熟,但相比国家法层面的刑律仍有一定的差距。在应对社会生活中的具体案件时,仍有条文规定粗浅、内容涉及面不广泛,甚至"无例可依"的情形存在,因此刑律作为引用条款被适用于蒙古律中。以后期的《理藩院则例》为代表,其中援引刑律、"照刑律定拟"的条款广泛地适用于刑事立法的门类中,且对于援引不清、或无援引内容之处作出不断地修改、完善。2.蒙古律中刑罚制度的具体适用
一、对于适用对象的区分。如上述蒙古刑罚制度的构成部分所言,适用主体按身份等级的划分施行不同种类的刑罚。根据犯罪行为触犯国家利益的轻重对蒙古贵族、官员进行不同程度的处罚,但总体基于保护贵族阶级利益,其适用的刑罚种类和量刑要轻于平民、奴仆。上文中予以举例佐证,在此不赘述。
清朝中后期,靠近内蒙古的山西、山东、陕西等地的汉民涌入内蒙古地区,因此涉及蒙古、汉民的案件逐渐增多。针对这一情形,蒙古律中制定了蒙古、汉民分别适用刑罚的情形。按照属人主义的原则,蒙古律中的蒙古刑罚适用于清代蒙古民族整体,地域囊括了漠南、漠北、漠西,身份地位上至王、公、贝勒、贝子、台吉下至平民、奴仆,如有触犯蒙古律之行为,均需受到与之相适应的刑罚。
而民人在蒙古地区犯罪,则需要按照内地刑律定拟。如蒙古民人伙同抢劫的情况,《理藩院则例》中做出了区分:"蒙古地方抢劫案件,如俱系蒙古人,专用蒙古例;俱系民人,专用刑律。如蒙古与民人伙同强劫,核其罪名,蒙古例重于刑律者,蒙古与民人俱照蒙古例问拟;刑律重于蒙古例者,蒙古与民人俱照刑例问拟"。这一条例文的规定表明,如在蒙古地区犯强劫之罪的汉民,需要按照刑律的规定处以刑罚。因此,从属人主义的角度讲,汉民在蒙古地区要按照刑律问拟。而后半部分对于蒙古、汉民伙同强劫的情形,是基于从重处罚的目的进行的规定。
二、对于适用区域的划分。除上述汉民在蒙古地区犯强劫之罪适用刑律的刑罚外,主要以属地主义为原则进行刑罚的适用。如《理藩院则例》中规定:"蒙古等在内地犯事,照依刑例定拟;民人在蒙古地方犯事,照依蒙古例定拟"。属地主义原则是普遍性原则,属人主义则是例外规定。但在咸丰二年,热河承德地方的抢夺类案件对这一原则做出了变通:"如事主系蒙古人,不论贼犯是民人还是蒙古人,专用蒙古例;如事主系民人,不论贼犯是蒙古还是民人,专用刑例"。在热河承德等地,民人与蒙古人混居较多,基于地方特殊性的考虑和赔偿事主的可行性作出了变通。
三、蒙古刑罚的优先适用性。蒙古律与刑律之关系类似于现代法中特殊法与一般法之关系。刑罚的适用亦是如此。在蒙古地区犯事,如蒙古律文有明确规定,则按照蒙古律的条文做出相适应的处罚措施,此时蒙古刑罚具有优先适用性。而内地刑律的作用更多时候发挥着"兜底"的作用,即蒙古律中无相关规定则适用刑律的处罚规则。
在蒙古地区,伦理类犯罪、涉及民人犯罪的情形多直接适用《大清律例》,蒙古律中无具体规定时则援引刑律作为兜底。例如"斗杀"例规定"犯斗殴伤重,五十日内身死,欧之者,绞监候。其共欧者,照刑例定拟"、"戏杀过失杀伤人"例规定"凡蒙古戏杀、过失杀伤人,俱查照刑例,分别定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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