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创作来了，法律该不该保护？

　　去年10月，国内掀起了一股AI（即人工智能）作画热潮，相关的创作平台用户量环比上涨了10倍，各大自媒体平台到处可见人们对AI作画的尝试。AI作画会是神马样子？作出来的画算是谁的？
　　本期主题：AI作画
　　作者 | 赵予慈（嘉定法院商事庭法官）
　　一
　　AI作画的前世今生
　　AI如何作画？
　　当然是靠算法、程序、素材库 。鉴于横亘在纯文科生面前厚厚的技术壁，笔者直接绕过对这几座大山的描述，打开某AI作画应用网站，开始第一次AI作画之旅。
　　＂绘画＂的过程非常简单，网站提供若干个板块供用户选择，首先是＂画面描述＂，用户需要描述画面内容，系统提示描述的方式、顺序、措辞都会对画面产生不同的影响。然后选择＂画面类型＂，诸如油画、水彩画之类。再次选择画面的风格、艺术家、模型、尺寸等信息。最后一键点击＂生成＂按钮，短到数十秒，长到若干分钟后，系统就会弹出一副画作。
　　除了上述选项外，系统还设有高级选项，可以由用户自行上传素材供AI学习。事实上，AI作画是AI创作内容的一种，是一种具备深度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通过对已掌握的数据资料进行学习后创作出新的内容 。
　　AI画得如何？
　　笔者的画面描述为＂法庭、独角兽、阳光、正义＂，画面类型选择水彩画，然后是科幻+中国画+插画+吉卜力风格，在艺术家一栏，选择的是曾经最喜欢的丰子恺，模型则选择广受赞誉的商业开源AI引擎Stable Diffusion，号称＂新手不踩坑，高手玩出花＂。确定好图片尺寸后一键生成了——
　　第一幅（有去西天取经内味）
　　Emm……感觉有点和期待中的不一样啊……于是，笔者在画面描述中添加了＂庄严而又时尚＂，类型改为＂抽象画＂，并选择更改气质可能与科幻更接近的画家达利，然后生成的是——
　　第二幅（＂达利＂画出了浮世绘的赶脚）
　　Emm……也许是因为新手上路，又或许是因为没有氪金，对这两幅作品，笔者最满意的地方还是人物头发的发量。
　　风从何处来？
　　AI作画的技术发展其实早已有之。这一技术最早发端于20世纪50、60年代，在当时最早期的AI作画，都是通过最基本的算法在电脑屏幕上画出花样。然后到上世纪70、80年代，AI作画技术开始被用在电脑辅助设计制图（CAD）中。
　　这一技术随着漫长时间的发展，直到去年年初，整个AI创作的内容质量产生质的飞跃。 加上一家注册在英国的叫Stability AI的公司在去年8月宣布将其拥有AI作画算法Stable Diffusion开源，AI作画从国外开始掀起一股热潮。
　　AI画作《太空歌剧院》在去年9月科罗拉多州博览会艺术创作类比赛中的冠军作品，王者秒青铜
　　二
　　AI作品的法律争议
　　AI作品能不能受到法律保护？
　　前面提到的目前最流行的AI作画开源程序Stable Diffusion，它提供用户的协议是，用户通过这一程序绘制的画作没有版权，但是可以将用品用于个人和商业用途 。发布Stable Diffusion的Stability AI公司目前也没有向用该程序所绘作品主张版权。
　　对于AI作品是否享有著作权，国内在理论和实践中就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一种观点是，AI生成物的本质是算法运行的结果，并不包含人类独特的思想与表达，不属于作品的范畴，作品应当是由人创作的。相对应的，相关作品就无法受到法律保护。另一种观点则认为，AI＂生成物与自然人的作品在表现形式上无较大差异并难以分辨，且若区别对待会造成较大的混乱，因此主张把该生成物纳入作品的范畴。＂而且AI作品并非完全没有自然人参与，从AI作画的过程中也可以看到，画作是在自然人输入各种信息要素后生成。于是，持这一观点的话，AI作品也自然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
　　放眼海外，美国版权局认为，如果AI作品的创作中没有＂人工创作＂的因素，那么这样的作品就不能被登记版权。但如果AI生成的作品只是一个起点，之后艺术家有投入创作，那么这一作品就可以受到保护。而美国联邦法院却在判决时持不同意见。日本著作权法对作品的理解也是应当以人类创作为基础，AI生成作品并不能受到保护。但日本在2018年5月修改了著作权法，为AI创作提供了发展空间。欧盟层面的法律没有明确规定，欧盟法院在裁判时认为作品独创性应当体现作者自己的智力劳动和个人投入。
　　AI作品是否存在侵权风险？
　　AI创作是基于对数据库中作品素材的学习和运用，因此AI作品对其素材库内作品的复制和使用是否属于侵犯他人作品？这也是目前我国未来修法或立法需要考量的问题。按照目前的著作权法，基于庞大素材数据库的AI作品显然不符合＂少量复制＂、＂适当引用＂的这些可以被豁免侵权的例外 。
　　以日本2018年修改著作权法为例，这次修订中新增法条，如果是以让机器学习、数据校验为目的，那么就可以使用、分析所有有版权的作品。这些修订的内容为AI创作的技术发展打开了方便之门。但同时，这一宽松的法律却引发日本艺术家们的强烈反弹，有担忧失去生计的；也有画师认为，形成自己的风格非常不易，现在不用付出任何成本就能用AI技术获取，这种做法有点过分。甚至有些对动漫艺术家非常忠诚的粉丝对AI漫画也非常不满。
　　三
　　To be or not to be？
　　保护还是不保护？为什么这么做？AI创作给人们带来便捷，人人都能成为灵魂画手的同时，也为法律人带来了甜蜜的烦恼——又有新课题可以研究，学到新知啦；同时，如何平衡权利人的利益和新技术的发展空间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发量一定会减少。（doge.jpg）
　　参考资料
　　[1]任晓宁：《当＂野蛮人＂AI作画来敲门，内容赛道何去》，载于《经济观察报》2022年10月31日。
　　[2]王文敏：《人工智能对著作权限制与例外规则的挑战与应对》，载于《法律适用》2022年第11期。
　　[3]杨志祥，戴星宇：《论人工智能生成物的著作权》，载于《法制与经济》2022年第3期。
　　[4]蔡航、陈震川、缪静瑜：《AI创作音乐作品的法律保护》，威科先行法律信息库。
　　[5]Rohit Kundu, AI-Generated Art: From Text to Images & Beyond [Examples], https://www.v7labs.com/blog/ai-generated-art#h4.
　　[6]Gowtham Raj, What is Stable Diffusion? A Complete Guide on How to Run, Copyright, Use Cases, https://decentralizedcreator.com/what-is-stable-diffusion-a-complete-guide-on-how-to-run-copyright-use-cases/
　　[7]Takashi B. Yamamoto, AI Created Works and Copyright, https://www.itlaw.jp/AI%20Created%20Works%20and%20Copyright.pdf.
　　[8]European Alliance for Research Excellence, Japan Amends Its Copyright Lesislation to Meet Future Demands in AI and Big Data, https://eare.eu/japan-amends-tdm-exception-copyright/
　　[9]Frank Landymore, Anime Fans in Japan Are Not Happy with Ai-generated Manga Sounds Like Techbros Might’ve Poked the Bear, https://futurism.com/the-byte/anime-manga-fans-ai-gener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