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看过的童话，竟有那么多少儿不宜！

　　童话故事，一些陪伴我们成长的文字，小时候蹲在电视前等读童话的节目，长大了总忍不住看一眼上映的各种新版改编电影，然后骂一句＂毁童年＂！
　　请各大影视公司拍著名童话走心一点！
　　图源：综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
　　不过今天我要跟你说点毁童年的了。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红帽、青蛙王子......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都出自德国名著《格林童话》。但你可能不知道，这本书最早并不是写给孩子看的，甚至还有很多＂鬼故事＂！
　　＂聊斋＂也能救国？
　　公元1806年，在法国皇帝拿破仑的巧攻下，统治中欧近千年的＂神圣罗马帝国＂轰然崩塌，其治下德意志各邦也尽数被法国掌控。当时的中欧地区，德意志人虽是主体民族，却并没有统一的国家认同和民族意识。＂神圣罗马＂空有帝国之名，实际是近300个小诸侯国组成的松散联盟，各邦国间政令不通、方言迥异，自然敌不过浑然一体的法兰西帝国。
　　神圣罗马帝国徽章：以耶稣受难十字架为躯干的双头鹰，翅膀上挂满琳琅满目的盾章，每个都代表一方诸侯——所以格林童话里才有那么多的国王、王后、王子与公主。
　　在拿破仑刚征服的新领土上，德意志马尔堡大学的两名年轻毕业生，踏上了＂文学建国＂的征程。他们就是21岁的雅各布·格林和20岁的威廉·格林，这对亲兄弟不忍眼看着德意志沦丧，决心用自己的方式救亡图存——去民间寻找故事传说。
　　左是哥哥右是弟弟，一个国家有文学真的很重要
　　格林兄弟在大学期间热衷研究文学和语言学，他们相信纯正的母语和民族精神，都蕴藏在德意志各地的民俗故事中。从1806年到1810年，兄弟俩奔走于各邦，到处寻找擅长说书的＂故事大王＂，仔细记录、详加研究。这一成书方式很像我国的《聊斋志异》，而格林兄弟搜集到的传说里，也确实充斥着各种类似聊斋的恐怖故事。
　　格林兄弟拜访说书人多萝西。这位故事大王凭一己之力贡献了四十多个精彩童话。但她其实是法裔德国人，讲的很多故事有明显的法国色彩，后来格林兄弟还特意对这些故事进行了德意志化。
　　从大尺度到儿童读物！
　　格林家共9个兄弟姐妹，大姐早早出嫁，身为老二老三的雅各布和威廉，在1808年母亲去世后，就担负起了养家重任。为了谋生，兄弟俩于1812年将整理好的故事结集出版，是为第一卷《家庭故事集》，共收录86则民间传说，这就是最早版本的＂格林童话＂。1814年出版第二卷，又新增70个故事。
　　同年，拿破仑战败，德意志邦联建立，德国开始走向一体。为复国欣喜的格林兄弟，想用这些来自底层、带着泥土气息的民俗故事，帮城镇家庭熟悉德意志文化。当时欧洲还没有＂童话＂和＂童书＂的概念，兄弟俩也没想过专门写书给孩子看，因此原故事里低俗、残酷、恐怖的内容，出版时大多完整保留。
　　1820年法国版小红帽，这版小红帽最后被狼吃掉了
　　《家庭故事集》一上市，便超乎意料地大获成功。二人收到很多来信，却发现最主要的读者并非民俗学家和爱国者，而是小朋友。来信多为表达感谢的家长，但他们也抱怨书里有太多少儿不宜的内容。
　　格林兄弟立刻意识到，儿童该有专属于他们的书籍。1819年开始，两人以＂写给孩子看的故事＂为目标，大幅删改搜集来的传说。比如初版故事集中，嫉妒并想杀死白雪公主的，是她亲生母亲，后改为继母；又如初版中曾收录的＂蓝胡子杀妻＂，后也被完全删去。
　　1819年版《格林童话》是格林兄弟首次专为儿童设计，不仅删去少儿不宜的内容，还特地找亲弟弟路德维希·格林，绘制温馨有童趣的插画。
　　两兄弟花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不断搜集和改编民间故事，到1857年最后一版上市时，已扩展到211个故事，都被改写得文辞优美、内容积极、富有教育意义。《格林童话》由此成为最早的儿童专供故事书，对全世界儿童文学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格林兄弟还是杰出的语言学家、民权运动家，编撰的《德语词典》至今仍是德语标准参考书。为纪念他们，德国发行过印有二人头像的纸币、邮票。
　　最终版定稿不久，弟弟威廉·格林就于1859年去世，哥哥雅各布也在1863年离开了人间。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德国统一战争已打响，8年后德意志帝国正式建立，格林兄弟梦寐以求的祖国统一，终成现实。
　　最初版《家庭故事集》里，尽管尺度有些少儿不宜，但确实也没有太低俗的剧情。比如第二版就被删去的＂蓝胡子＂，其实是恐怖故事：一个巫师变成蓝胡子国王，让妻子保管宫殿钥匙，但又禁止她开启其中某个房间。当妻子抑制不住好奇心打开密室，发现了蓝胡子杀死前几任妻子的秘密，她就会成为新的牺牲品。最后一位妻子机智地躲过蓝胡子的毒手，带兄弟反杀了他。
　　1862年法国版蓝胡子插画
　　20世纪末，有日本作家在原著启发下，写出《令人战栗的格林童话》，添加了大量臆想的黄暴露骨情节——该书后来被宣传为＂原版格林童话＂，误导了很多读者。
　　灰姑娘是中国的？
　　《格林童话》不仅畅销全德，也很快翻译成欧美多国语言，在西方掀起一股童话热。1903年，我国首次出现了它的节译本，用的还是文言文。
　　篇名翻译得相当接地气，比如＂青蛙王子＂译作＂虾蟆太子＂（＂虾蟆＂即＂蛤蟆＂）。此译本中蛤蟆变回＂太子＂，并不是被公主吻了，而是＂公主闻之怒不可遏，愤然披衣起，就床前拾虾蟆，向壁间奋力掷之，且言曰：蠢物！＂——这倒不是译者篡改的，格林兄弟的定稿里，就是公主生气把青蛙摔到墙上才打破诅咒。至于大众熟悉的＂吻青蛙＂版本，其实是现代改编美化。
　　1874年的＂青蛙王子＂插图，肢解青蛙有点吓人
　　如果本就不是给小孩看的，你觉得故事有何寓意呢？
　　晚清民国时期的中国知识分子很推崇《格林童话》，认为其弥补了中国小孩没童话读的遗憾。但其实，早在格林兄弟前，中国就出现过与＂格林童话＂莫名撞款的故事。
　　唐代志怪笔记《酉阳杂俎》中写道，秦汉以前，南海边有个姑娘叫叶限，父亲死后受后母虐待，被罚做各种艰苦家务。后来叶限获天神相助，得到华美的翠衣、轻盈的金鞋，偷偷去参加盛会。赶回家时却遗落了一只金鞋，被海外的国王所得。国王寻遍南海，也没找到能穿上这鞋的姑娘。最后叶限穿着翠衣金鞋出现，嫁给了国王。
　　诶这怎么和＂灰姑娘＂几乎如出一辙？不知这个传说，是早就从欧洲传入了东亚；还是正好相反，本就是东亚传说，在格林兄弟前就传到了欧洲？但不管怎么说，《酉阳杂俎》比《格林童话》早了一千年，＂叶限＂也被公认为＂灰姑娘＂的最早版本。
　　1899年法国歌剧版灰姑娘，莫名有点像敦煌壁画
　　格林童话为什么那么＂森系＂
　　与产自丹麦、深受海洋文明影响的《安徒生童话》相比，小红帽、白雪公主、糖果屋等故事，都发生在森林中。
　　1887年俄国版小红帽插图，着重表现黑森林，小红帽也成为德国黑森林的形象大使
　　这体现了德意志特色：中欧山地密林广布，杉树、松树为主的针叶林尤其常见，俗称＂黑森林＂，被视为德国风景名片。德国至今还有黑森林州和黑森林山脉，前者正是格林兄弟的故乡，后者则是布谷鸟时钟、黑森林蛋糕的原产地。
　　格林童话的故事讲完了，愿你无论到什么年龄，都有一颗能读童话的心，遇见自己的童话故事！
　　撰文 | 徐立立
　　部分图片 | 图虫创意
　　微信编辑 | 赵之遇
　　本文原载于《博物》杂志2023年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