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的回忆录（七）

　　续上（六）
　　根据党的指示精神，李锡善在更广泛的面上，对各方面的进步人士进行联系和宣传革命斗争的大好形势，以争取有名望人士的同情和支持。这些人士包括：有广泛社会关联的进步教师刘宝枢（菉蘭小学的主要教师），李谭初，梁新（绰号大和，老教师）李建业（绰号肥佬业，乡村医生），李应恭（李屋村族长），李克仔（寮仔富豪、绅士），李包（来往广州、惠州等地商人），克皮（真名不知道，破产绅士）等人；我则负责发动青年长工，掌鹅佬、掌牛仔。他们白天劳累，夜间仍很高兴的参加学习，其中有颜光鉴、李克女、李成灶、李包洪、朱家钜、李包祥、李普成，进步学生李裕庆、李计祥、李慧迟、李叶女，在寮仔的有李牛、李高，李绍、李兴、李义等人。因晚上路远，他们不来学习。这些人有时还在晚上进行夜问练读，搞得有声有色，但却忽视了安全性，因为过于张扬而招致被反动势力绞殺的危险性。
　　1949年5月，某日，有位斯文大方，颇具风度的青年人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他自称叫＂李灿辉＂，本村人氏，李秋进（我的雇主）的堂侄。此人善于表现，并当场表述了一些革命词藻，也赞许了我们在学文化中的宣传工作。我当即觉得有些愕然，难道你知晓我们的底细？你是躲藏在什么阴暗角落里窥探我们的？李锡善以谨慎的目光审视着此人的言行，没有表态，而且可以断定他不是地下工作者，因为他没有同我们取得联系，而且熊老师也没有提及过有关这方面的事宜。所以锡善就及时提醒我要对此提高警惕，不要上了人家的当。过了两天，这位＂李灿辉＂先生就不见了。
　　接着，李秋进（绰号鬼头进）就借口说：＂李尧没有把鹅群养好＂为由把我解雇了，并扣押了全部工资。此时约是五六月份。紧接着恶霸地主＂蛮理＂即＂咸春＂的胞兄就四处散播说李尧是＂老模＂，是专门闹事的，谁也不要雇他做工。刹时间＂瘦牙广＂（发动富农、土匪队伍的财政部长）咸春、蛮理、鬼头进等一群恶霸地主、土豪、劣坤们嗡嗡叫喊着要报官府来捉拿。这时李锡善就借助一些有影响力的头面人物说情，缓和了些殺气，由于反动势力的迫害和生活所逼，我就离开李屋到增城县去找工做，也去找游击队。而此事又被＂蛮理＂得知，他便去增城县找到我的雇主，说我是＂老模＂，是游击队的人，并威胁说要解雇李尧不然就危险。这是要把我赶尽殺绝的行动。（＂蛮理＂在解放后，他自知罪行严重，清匪反霸时畏罪自殺）。
　　地下党组织联络人袁兆安来李屋找李锡善传达指示，锡善通知李尧一起听了老袁传达党的指示和布置工作，主要是深入发动群众，做好组织（及安排）工作，扩大队伍，连接大部队南下，解放南方。老袁向我们传达的指示精神，对我们无疑是巨大的鼓舞和推动。
　　根据党的指示精神，我们加紧组织发动青年准备参加部队。部队在哪里，我们不知道，老袁也说不清楚。我们决定自己去找部队。锡善去罗浮山、长宁、九潭等地去联络部队。在上南伪乡政府遭遇国民党军队的盘查，经一番巧计转辗脱险。我到东莞横沥、常平、茶山等地找游击队，到了石排圩，遇到似是游击队的人员，便上前探询，该员正要和我说话时，发现国民党军队巡查过来时，我们即离开散去。过后我再返回时该员就不见了（后来我们参加部队后见到过该同志，他就是区中队班长郑耀中）。这次去找部队，尽管受到挫折，却使我们感到有很大的希望。
　　李锡善探知游击队在企石一带活动，便同我们研究，认为这机会难得，决定马上带领这帮人去参加部队。正在考虑行动计划时，李包洪匆促地来报告情况说：＂李慧迟发现恶霸地主们决定要报官府捉拿我们这帮人，要我们赶快走＂，锡善说，早就料到会如此。现在没有时间商讨了，便分头通知这些人：＂立即走人，到鸡乸函＂会合，出发参加部队＂。李锡善和李尧（我）带领李包洪，李善成，李裕庆，李计祥，李成灶等人先行出发，后面跟进的还有几个。我们计划是由上南浅滩蹚水过东江河到企石找部队。到了上南，00欣逢部队已佔领了国民党的上南乡政府即乡公所。我们说了情况，部队同志就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参加了这个部队。这是部队的武装工作队。
　　在武工队＂虎山队＂红旗引领下向前进发
　　到了部队，此时我们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有多么地欢畅，像是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有说不尽的喜悦和庆幸，但同时又是紧张和焦急的等着后面同志的到来？如果他们有事，我们亦会请求部队的同志帮我们解救的。等了不多久，他们总算来到了。此时天已经很晚。第二天一早起来，才看到部队同志的脸面。有位女同志，她自我介绍叫＂冯素玲＂，是卫生员。她对着我们这些乡下佬看了又看，显得很亲切的样子，他猛然地指住我，说要我唱支歌，我瞬间就脸红了起来，＂她知道我会唱歌＂？但又马上沉静下来，我们这些乡下佬当中，我会唱，几个学生也应该会唱的。稍作停顿，我就唱起了：＂团结，团结就是力量……＂，没有想到，我这一唱，竟然成了领唱，冯大姐很快地组织指挥大家一齐合唱起来。唱完歌之后，有位同志向大家说：＂大家辛苦了，欢迎大家参加部队。大家洗洗脸，准备出发吧＂。昨晚李裕庆要回去取衣服，回来时凭什么口令可以进来？这位同志说，＂你就回答说＂莫庆＂就可以了＂，这位莫庆就是领导吧？
　　我们出发了。不是径直到企石，而是绕道南下搭渡过石排。看样子部队是要占领东莞全境了。队伍行进一路上很威武，一位叫＂袁峯＂的同志唱了一支歌：＂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你就是核心，你就是方向，我们永远跟着你走，我国一定解放，我们永远跟着你走，人类一定解放！……＂虽然没有吃饭，我是饿惯了的不要紧，而大家个个都很自信很精神，在高擎着一面写着＂虎山队＂的武工队红旗引领下，一路前进，来到了东莞县石排圩。在这里的部队有几十人，监押着一批国民党部队和土匪的俘虏，看来是很紧张的。这里不是监狱，却是关押着大批犯人的监仓。三处岗哨，两档是冲锋枪。班长给我一支步枪和一条子弹带叫我站岗看管这批俘虏。我还来不及问我的任务，班长却抢先说：＂接受任务，由你开头做起。你的任务是右边角落这一堆＂我没有意见，这时主要想着如何完成好任务，如果犯人不老实或想跑怎么办？班长似看透我的心思，对我说：国民党俘虏不敢跑，土匪俘虏要是敢跑，你就把他毙了＂！班长又问：＂会打枪吗＂？我坚定地说：＂会！我会对准他的头打！＂班长一扬手，耐心的说，＂要沉着，不要急＂，他用手比划着说：＂就是那个着住＂白笠衣＂（即文化衬衣）的土匪头，他一般不动，但很凶狠！不要把他打死，打得他跑不动就行了＂。班长说得很清楚，但如何做好不是很容易的，我也要按照班长的要求交给下一班岗。我就全身贯注地站好这班岗。时间过得也很快，我们不是长驻在这里。部队接着出发，沿河堤向东，直走到东莞企石。企石是个镇，是东莞县第七区。在这里的部队很多人，其中有几十人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非常威风。听说是个中队，领导人叫＂魏达＂，是区委书记兼这个中队长。是地区行署专员级。我们到了企石算是住下来了。李锡善向区委领导作了汇报和交代了我们这些人的情况，这时我们商量决定派李普成，李裕庆返回去通知并带领李包祥，李克女，李慧迟，李业女和寮仔村的李牛，李辉，轨高，李兴，朱绍等人来企石参加部队。但这些人当中有的中途逃跑了（可能是怕苦怕危险）。最好编入部队的共有十二人。李锡善传达了区委领导的指示并说这帮人由李尧（我）负责。部队在企石圩进行了整编，编入了区中队，中队长是区委书记兼任。区中队是很多人的，驻在东边的就有百多人，驻在西边的有近百人，大约三四个班。我们十二个人编入第二班。这个第二班有十七个人，由我当二班班长。西边部队的领导人叫陈排长，还有个称做＂服务员＂的，大概是管政治工作的，名叫＂叶峯＂。
　　＂砰！砰！砰！＂在西南方向突然响起了枪声，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战斗，便立即下令集合。锡善说不知发生什么情况。我们立即抢占了右侧的高地控制点，居高临下往西南方向看去，只见下面的西边人群在走动，两边都在向对方逼进。他们都没有穿着军装，是什么情况仍未判准。刹时间，我们东边的部队从东向西绕到敌人后面包抄过去，把他们截成两半。见到这个情况，锡善说要我这个班在这里坚守这个山头，保卫大本营，他带了两个人冲下山去。我正观察周围地势，审度战斗计划。此时在我身后的一位女同志，拿了一个哨子递过来给我说：＂你没有指挥旗，给你这个哨子吧＂，她本想试吹一下，放到嘴边又马上收了回去，因为她意识到这里已经是战场，不可以随便吹哨子。她说我没有指挥旗，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配发（正副班长每人都有：一面红旗，一面蓝色的指挥旗）。她是卫生员，叫黄丽英。我接过她递来的哨子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也不太服气，对她说：＂谢谢你，等配发给我指挥旗，哨子马上还给你＂。她也看得出我不太服气的情绪，就附和一句＂就送给你了＂！我没有空闲和她聊天，要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斗情况的变化。过了不久，锡善他们就从山下边＂满载而归＂了。不过，他们不是压着大批俘虏，而是赶了一群鹅回来，有好几十只。锡善幽默风趣地特意指点了一下牠们对我说：＂由你这个司令处理吧＂。这话把不知情的人给逗愣怔了，但我却不敢偷闲去分享这种情趣，这些鹅就停在门的周围，我不敢怠慢，因为牠们是很想喝水的，怕动起来会跑到东江河里去（就在旁边）就难办了，于是赶快把牠们围圈在一间破房子里，找来几个破盆盛满了水，让牠们喝水和闹耍。战斗状态予示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