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浪墨茶之死只有刷屏没有结果

　　离B站UP主墨茶的去世已经有5天了。因为带着＂饿死＂、＂吃不起草莓＂的字眼，很快刷屏。
　　引发刷屏的那篇自媒体报道，突出和预设【活活饿死】这一主题，并围绕这一主题做过度的文墨渲染，从大众传播的角度来说，必成爆款（文章已被删除） ，但多少有点不负责任。
　　当时我发了一个朋友圈（＂被＂指被认为 ）
　　我并非抱着什么理中客或＂必有反转＂的所谓smart心态。
　　而是基于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个人是怎么死的，终究需要司法和医学上的结论。
　　后来被证实，墨茶是死于酮症酸中毒。
　　而他的人生，是需要调查性的报道来还原。
　　01
　　最早做出比较详细报道的，是封面新闻。
　　这篇报道还原了墨茶的家庭状况，并不贫穷，不是一个导致孩子活活饿死的家庭条件。
　　至少我会感到，这反而是一个更接近于于留守儿童的社会问题。
　　但这篇报道，有一些写作方面的地方，让其呈现得不太好。
　　最典型的就是，报道反复纠结于＂两层小楼＂这个细节。
　　二层小楼也好，小汽车也好，对还原墨茶的家庭经济状况很重要的证据，但过于纠结在里面，就比较奇怪。
　　我的一位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做了一个留言：
　　＂二层小楼＂作为贯穿文章的线索，从＂晚霞照在二层小楼上＂到＂天色漆黑离开二层小楼＂。首尾呼应，生动展示了xx工作的优秀成果。
　　由于墨茶之死被很多人与其家乡——四川凉山地区的经济发展和脱贫联系到一起，这种反复强调二层楼的写法，让人感官上有洗地嫌疑。
　　而且，这篇报道也没有回答。为什么一个家庭条件尚可的孩子，在无人关注中贫病而死。
　　一天后，另一家更权威的媒体界面新闻有了新的报道，这篇报道补充了更多的信息。
　　包括：
　　墨茶是如何与其父母决裂的。
　　墨茶的大概人生轨迹是如何的。
　　墨茶有犯罪记录（这和他的死亡没有逻辑关系 ）。
　　界面报道的信息量和行文的修辞力都明显更优质一些。
　　尽管这种还原依然还有单薄之处，但我们至少更接近了这个孩子的人生。
　　相比于一个＂活活饿死＂，类似于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形象，墨茶的人生，可能更像一个家庭悲剧。
　　也许类似三和大神，也许类似被遗弃的松子。
　　而与大众汹涌的同情与悲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要反思什么？
　　如果因为墨茶的父母只管生不管养，才导致了孩子的悲剧，这是一个父母皆祸害的问题吗？
　　如果因为医疗费的负担而放弃治疗，在这个过程里，社会救济有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些问题其实没有被很好地回答，因为信息量还有点稀薄。
　　我想，可能还会有一些更深度的媒体，如南周、三联、新京报、人物杂志、腾讯谷雨等，可能会带来做更详细的报道。
　　而权威的、基于新闻专业主义的报道，价值在于你会更明白，到底社会系统链条上的哪一环发生了问题，才造就这个悲剧。
　　如果将来要推动制度性改良的话，这些是重要的立法证据。
　　没有这些，虽然为墨茶感到悲伤，却找不到哪个环节可以改善，仅有空泛的同情，反而是遗憾的。
　　02
　　墨茶可以说是一位典型的后浪。
　　后浪，是B站提出的一个非常成功的品牌营销campaign。
　　乐观地展现了中国年轻一代在物质繁荣与技术进步下充满希望的面貌。
　　无论从营销来说，还是资本市场讲故事来说，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case。
　　但互联网时代，【无常】这个中世纪的主题，似乎更鲜明了。
　　结果仅仅半年多，从今天来看，何冰叔叔口中的： 人类积攒了几千年的财富
　　所有的知识、见识、智慧和艺术
　　像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科技繁荣 文化繁茂 城市繁华
　　现代文明的成果 被层层打开
　　可以尽情地享用
　　似乎插满了讽刺的flag。
　　B站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其对几次争议事件的处理都算比较妥帖。
　　甚至可以说，因为拥有了这样的视频平台，为弱者——无论是墨茶还是王太虚，无论是虎子还是松饼君，增加了一种可能性，一种变量。
　　但本质在于，互联网给了后浪们发声的平台，但未能解决任何基础性的矛盾。
　　还是那句话，叙事方式是后浪的，但后浪会遭遇的悲剧和争议与前浪无异。
　　无论贫病而死还是炫富仇富，无论入关还是反剥削，无论工业党还是996，
　　朱门酒肉臭，不患寡而患不均，都不是新鲜事。
　　互联网让年轻人非常重要，他们拥有更大的声浪、表达能力乃至话题性——正如墨茶之死在流量上远远压倒了湖南益阳被骗去养老金的老人自杀，也超过了山东栖霞被困矿井的矿工——被困15天、遇难10人。
　　但似乎仅此而已。
　　让世界变好的可能性却下降了。
　　也正如，当墨茶之死刚发生的时候，无数的媒体转述着乃至包装着他在互联网上留下的那些痛苦呻吟般的印记。
　　当更多信息被披露，关于这件事的话题便不再热门，也没有几个人转发那些报道，以一种惨白的色调悄然淡去。
　　但没有情绪的时候，便无话可说，这就是我标题所说的——没有结果的意思。
　　03
　　最后，
　　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可能不一定对 ），最初引爆这一事件的那个媒体，其在过去的选题里，其实是非常热衷于展现盛世如你所愿之类
　　在后浪时代，叙事的价值似乎超越了一切，无论是同情还是歌颂。
　　大众的爱憎其实有明显可循的逻辑，上千年来变化不大，但值得提醒的是，不要放弃进行严肃思辨的努力。
　　可能湖南益阳那些因为预交了养老院床位费被骗而走向绝路的老人更值得关注，因为显示了社会系统上明显的漏洞。
　　也可能吉林通化的疫情更值得关注——封城状态下如何保障居民的基本生活，相关矛盾一再出现，一座城市再小，也是百万人的生计。
　　但我并没有任何轻视墨茶之死的意味。相反我认为这一事件与其他诸多的争议，卡夫卡松饼君之死，王太虚的反抗、曹译文的炫富翻车等一样，更像网络时代的寓言。而所谓的娱乐圈造瓜，当然是永无止境的《十日谈》而已。
　　寓言的价值是记忆与流传，我希望这个寓言不要被轻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