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笠的广告被冲谈起,为什么世界会吃鸡化
吃鸡,是一个游戏概念。在一场大乱斗中,参与者彼此之间需要消灭对方,直到最后存活1人。
现在,颇有那种感觉。
说白了,就是民粹最坏的一种表现形式。
从范志毅吐槽周琦、郭艾伦到杨笠代言intel引发的战争,还有之前B站那一波乱战,更早的还有肖战之类的大战。
不想再科普这些事了,一想到就累,想毁灭的那种累。
关于怎么看杨笠本身,这篇【普通男性可不可以被杨笠冒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作为一位艺人,无论ta叫杨笠,还是池子,还是吴京,还是靳东。你可以喜欢ta,可以讨厌ta,这是人的基本权利和自由。
这里还是谈谈为什么世界会吃鸡化。
01
首先是触媒习惯的改变。
我小时候,在体育界,有所谓王治郅为了在NBA打球不回国事件,有所谓小山智丽喊着"呦西"击败邓亚萍获得金牌事件;
在商业广告界,丰田曾经出过一版广告,这个广告海报中,一个石狮子向霸道车敬礼。很多人指责,这个狮子是卢沟桥的狮子,你一个日企做这个广告是啥意思?
现在,知道王治郅的人应该已经不多了,小山智丽是谁更没人知道,霸道已经更名普拉多……
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在今天,我看都是原子弹级的,当年虽然也引发了较多的争议和批评,但没有搞到让人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
一个是传播速度。
当年等你知道这个事情,搞明白怎么回事,事情已经过去了。
现在一天就可以热遍全网。
最重要的是,当年我们仅仅信息的接受者,今天人人都可以是参与者。
你可以一键转发,可以评论骂街,还可以冲过去参与网络运动或网络暴力。
参与成本多低啊。
这就热闹了。
动辄就可以来一次亿人级的运动,每周都可以来一次。
当年我们看到一个新闻生气,要给电视台或者报纸写信抗议,还是认认真真写的。现在只需要跑到一个网络连接里,其实就是一行代码下面骂街,就成义士了,就成好儿郎,好女儿了。
这世界可太进步了。
02
第二个原因是过度的商业化。
作家侯虹斌有一个观点:
我对此,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那个年代,无论是东方的鲁迅,还是西方的萨特、波伏娃,他(她 )们都不需要去迎合所谓最大的粉丝。
这些人的收入,一般分为两块,一块是固定的,来自教职或家业,很多人就是大学学者。一块是浮动的,来自出版,即使是出版,也和粉丝没有绝对的关系。
鲁迅的收入一块是北大给的,一块是出版社或报社给的,他为什么要care自己掉粉不掉粉呢?
还有些直接就是各种老爷家的傻儿子傻女儿,更不需要在乎外界的看法。
说白了,只要特定圈子认同自己就可以了。
这个圈子几千年来,可以是东林党,可以是上海左联,可以是英国舰队街,甚至可以是俄国女皇、普鲁士的国王或法国的总统……
想想伏尔泰,人家为什么要介意法国有没有人攻击自己呢?他乐意的话,可以去柏林或者莫斯科,那里的宫廷主人是他的粉丝。
今天呢?作为一个kol也好大V明星也好,唯一的标准就是所谓流量。粉丝多少,阅读量多少,点击播放量多少……
而你的收入来源几乎全部变成了企业广告,不管是写字的,拍片的,画画的……
所以人人战战兢兢,企业也战战兢兢。
今天在在网上喊的比谁都凶的男女,请问有人在看病的时候去介意好不容易排到的主任医生,对中美关系或肖战王一博有什么立场吗?会介意ta结过几次婚离过几次婚吗?
不会的,医生该拿多少工资,有自己那个体系的评判标准。
03
互联网的去中心化。
这里指意见领袖的力量被社群取代,
通俗一点,这个时代,知识分子不再重要,粉头更重要。
以性别内战为例,这几轮大规模的网络性别内战有一个特色,集中在微博、知乎、豆瓣、虎扑乃至B站。
反而微信公众号、快手、抖音、小红书等存在感不强。
知乎和虎扑以男性用户为多,豆瓣以女性用户为主,这可能是原因之一。
但微博和B站其实并没有绝对的男女用户倾向。
这反映了什么?
网络社会运动的下沉化,也就是去中心化。
是的,微博有很多大V。
但微博现在的游戏规则里,大V的价值更多要服务于微话题。这就是所谓的带节奏,冲热度的来源。没有话题参与,大v的效果就很差了。
豆瓣和虎扑我们都知道,压根没有什么意见领袖或大V,知乎几乎也没有。
视频平台也好,微信公众号也好,虽然有非常强的信息和观点输出效果,但不适合引发运动。
其中B站因为有弹幕的原因,参与度大大强化,所以又显得"立场鲜明一些"。
至于大部分的机构媒体,除了有特殊色彩的,更不重要了。
所以,尽管很多意见领袖,网络大v都在号召反对网络暴力,但没有用。因为这些声音没有办法用运动的方式来传递。
效果远远不如你在豆瓣或者虎扑开一个帖子,或者搞微话题tag,或者干脆直接用QQ群来组织,附上一个海报,参加的扫码入群。
这就很乱世了。大学校长之类的来号召不要打砸抢,没有用。小将们不吃这一套,人家有贴大字报的地方就行了。
04
第四点,我认为是人的问题。
有一点很有意思,没有任何事实显示,虎扑网友比快手网友在性别问题上对女性更不友好,但对于很多女性网友来说,她们只想爆了虎扑而不是快手。
反过来比较豆瓣和小红书也是一样的。
说白了,性别内战之类,其实是集中于特定群体,这个群体恰恰更年轻,受过更好的教育,成长和工作环境更接近于中产。
严格意义上来说,豆瓣、B站和虎扑的孩子们是很类似的,有着类似的教育背景和成长经历。
反而他(她 )们和快手或小红书的网友交集不是很高。我不认为真正的农民或快递小哥、或纯粹对带货卖东西感兴趣的人有兴趣参与这些性别大战。
所以,可能年轻一代的孩子们,可能,普遍觉得自己太重要了、太聪明了、太见多识广了。
当然和这些年支持个性、支持(在某些领域的) 自由表达有关系。
也和前面说的一二三点密切相关。因为前面的一二三点,ta们是深受宠爱的一代人。
因为ta们有消费能力,ta们代表了社会的潮流,所有的明星、大V、意见领袖、乃至机构、企业等,都在费尽心思宠爱ta们。
简单来说,不是一种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多是一种谄媚。
也因为这种习惯性谄媚,意见领袖也失效了。
过去,我们追逐一个人,可能因为他是鲁迅、加缪、伍迪艾伦等。
今天不是,今天你支持一个人,因为他或她持有某种立场。
当这个意见领袖或者名人在某一立场上和粉丝向左时,粉丝就立刻脱粉了。
反正,既然每个人都如此重要,自然也很容易被伤害。
所以,人们天天被伤害,今天被杨笠伤害,明天被池子伤害,后天被余欢水伤害,大后天是范志毅、郭艾伦、日本动画、漫画、网络小说……
兄弟们杀啊,姐妹们冲啊……
"辩经"是没用的,不如打拳……
正如乔治·奥威尔所言:
有些观念是如此荒谬,以至于只有非常聪明的人才会相信。
在互相伤害中,人类不稳定地朝半人马阿尔法星座靠拢……
不过有一点我承认,当网暴成为习惯以后,因为宣泄情绪如此简单,动手的人真少了。
当年是真动手。
所有孩子们还是比以前要文明。
05
我觉得现在很多人对多元主义的理解是有问题的。
真正的多元主义是,你可以喜欢你的,我可以喜欢我的。
现在的多元主义是,我可以喜欢我的,你不能喜欢你的,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东西冒犯到了我。
以前只要不违法就可以了,现在不行,冒犯到我就不行了。
多元主义蜕化为一种霸权主义。
最后,简单回到杨笠代言被冲这件事上。
我不认为杨笠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权代表(至少暂时不是 ),因为她并没有严肃地谈论过类似问题,正如我也不认为吴京就代表了爱国一样。
张雨绮也好,杨笠也好,本质上都是物质商业社会的一个概念,她们基本上不可能(受商业合约限定 )真正参与那种严肃的性别议题,她们自己也应该不会想去(毕竟还是要买爱马仕的包) 参与,甚至背后让她们广受欢迎的一切资源体系里,那些企业、平台、投资者中,也不可能在这些方面有什么真正的兴趣。
吴京也是一样的道理。
商业,从本质上,应该是跨性别的,也是跨国界的。
正如《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所说:
股票经营者就是严格意义上的世界公民。
但怎么看杨笠等人,只不过是一种思想争鸣而已,最多也就是反映自己的好恶,并不是要去挤压别人。
人拥有喜欢或不喜欢任何一个人或机构的权利,杨笠代言你可以不买,掉头就走等等。
三聚氰胺事件发生以后,很长时间里,因为非常不满意国内奶企的处理方式,我回避了很久国产奶品牌。
我也不会走进这样一家餐厅吃饭,无论上面写着中国人不得入内,还是日本人与狗不得入内。
但我觉得区别在于,我无意于把这种变成社会运动,乃至网络暴力。
什么叫做网络暴力,干扰一个企业正常的、应该受法律保护的经营行为,刁难客服(客服就是一个普通打工者,拿几千块一个月) ,乃至要去现实里强迫别人表态,欺负买日本车穿美国鞋的等等。
不喜欢杨笠,就去支持池子好了,池子不够还有柯洁,比他们更硬的男性大V也有不少。不喜欢外国货就支持国货,多简单。
跑到宝洁的卫生巾直播下面去冲杨笠,即使在传统的男权社会里,这种事也是不体面的。
冲人家耐克的服务小妹,就更low了。
可能我是一老派过时的人。可能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受到女权认可男性,但我是不能够接受这样的行为,因为几句段子,去组团辱骂围攻一个女性,
男人还是得有底线。
最后,大家不是都爱国吗?先爱中国人吧。自己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