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1端阳节里新添女，有人欢喜有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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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1989年初夏，在一个小乡村，成片的水田延绵无边，田地被田埂分成无数小块。一块块映着太阳的水田，像有些混浊的铜镜一样照出了人们忙碌的身影，那是农人们在忙着插秧。
　　一个个分不清男女的身影错落分布在田里，有佝偻着腰扯秧的，有坐在小凳子上插秧的，都手脚麻利地干着活，甚至来不及擦一下流满脖颈的汗。
　　＂爷，爷，奶喊你们回家啦＂，脆生生的声音，喊得人心火都弱了几分。一个奔跑的小丫头出现在田埂上，她穿着军绿色的衣服，那一身一看就是军装改的，扎着两个小揪揪。
　　＂哟，扶英来啦，你奶喊你伯回去干啥，还早呢＂，一个头颅随着大家一起抬起，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戏谑。
　　＂王爷，我奶煮鸡蛋了＂，扶英小丫头大声应答，＂爷，奶说你不回，不让吃＂。
　　＂回了，这就回了＂一个瘦小的身躯从田里站起，一边往田埂上走，一边说：＂也没多少了，插完这一行，就都回了，你们抓点紧＂。
　　＂哎＂，几声回答在田里响起。
　　他走到田埂上，一边抹着小腿上的泥巴，一边跟扶英说话：＂你三妈咋样了？＂
　　＂三妈肚子疼，在睡觉。＂
　　＂屋里还有哪个？＂
　　＂奶，我妈，二妈，三妈，还有小明奶＂，扶英掰着手指头数给爷爷看。
　　三儿媳妇从早上肚子疼到现在了，干瘦的爷爷扶了扶草帽，抬起头看了看天，快中午了，这时候咋还没生。
　　＂走了，回了＂，老爷子拿起田埂上放着的烟袋，牵着扶英，后头跟着三个儿子。
　　沿着田埂，又走过了一片玉米地，还路过一条渠和一个堰塘。老爷子终于停了下来，打量了两眼走进了这座小院。
　　这个小院只有北边和东边有房，北边和老俩口和老大家住的，东边是老三家住的。老二结婚的时候拆了西边的屋子另起了个门，背对着院子了。
　　老爷子还有两个儿子没结婚，住在老三家房子后面的小房子里。
　　一个比他更瘦小的身影，穿着灰布褂子，坐在屋檐下，瞅瞅东边屋，又瞅瞅堂屋。一眼瞧见老爷子回来了，踩着小脚跑上来：＂咋办，都半天了，马上晌午了，还没生，等会时辰不对了＂。
　　＂再看看吧，老大媳妇在做饭？＂
　　＂煮了鸡蛋，包了粽子，还煮了蒜头，小端午没煮，今天煮得多，晚上还有……＂
　　＂快，快，妈，大凤要生了＂，一个年轻妇人从东屋跑出来，还抱着她扎了一半的鞋垫。
　　＂你慌甚，去喊大肚子的媳妇来＂小脚老太太一边往东屋走，一边喊：＂椒子，烧热水，一会三媳妇用，扶英，去给你妈看火，莫乱跑。＂
　　老爷子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看着几个女人忙乱地跑着，儿子们归置农具。一会老二媳妇引进来一个女人，她就是赤脚医生的媳妇兰英，赤脚医生肚子大，大家都叫他大肚子。
　　兰英进了东屋，开始传出＂你莫怕，我接生的娃娃多了＂，＂放心，来吃个鸡蛋＂，＂保证一会就顺顺当当生下来＂这样的话。
　　老太太赶紧要往屋里走，冲里头正在生产的三儿媳妇说：＂莫急莫急，还没到晌午哩，你再撑一会。＂
　　一抬头发现下雨了，一边使唤着二媳妇春枝收衣裳，一边嘴里不停念叨：＂咋这时候下，不是大太阳了呀。＂
　　过了一会，还没见生，老太太先张罗了几人吃饭，一边吃还一会双手合十往外拜拜：＂老天爷，今天是个好日子哩，大端午哩，这又要晌午了，时辰正对哩。＂
　　过了晌午，还是没生。这夏天的雨来得急，说停就停，雨了停了，还是没生。
　　一直到半下午，兰英才出来报喜：＂恭喜，老三要高兴死了，一个小俊闺女，长得像老三。＂
　　老太太一听，脸就垮了下来：＂有甚喜，咋不晌午生，说了晌午是男娃的，没福的命。＂说着去灶房拿了几个鸡蛋给兰英，就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外人，老太太冲老爷子几个喊：＂你们下田去吧，秧还没插完哩，一个姑娘。＂
　　老爷子在墙根磕了磕烟袋，站起来，别到裤腰上，看了眼东屋，叹了口气带着儿子们出去了。
　　东屋里，椒子带着扶英陪着她三妈，一边给清理屋里，一边说＂大凤，你也莫多想，我生了三个姑娘，哪回她不这样？就老二家生了儿子，也没见她欢喜成啥样。＂
　　＂来看看我们闺女，长得多好，估摸也就五斤多，多秀气呀。你呀，赶紧给老三写封信，他说回来，又碰上那事回不来，现在不定多担心。＂
　　＂嗯，能起了就写。＂大凤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并且不想说话。
　　＂妈，妈，我要看妹妹＂，扶英扒着床边，小手使劲往里伸。
　　＂你慢点，得亏你两个妹妹送你舅那待两天，不然得闹腾成啥。＂椒子大妈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扶英往床上看：＂妹妹裹着呢，现在不能看，明天的。＂
　　＂大凤，我们先回了，一会再给你弄点吃，你先睡会＂，说着抱着扶英出了门。
　　大凤躺在床上，想着丈夫还在部队，也不能回来，自己又生个女儿遭了嫌弃。我一定得为我闺女想着点，我能吃点苦，我闺女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