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和父亲在医院中 亨利·米勒在《心之智慧》中写道:"生命要被赋予一个意义,因为很显然,生命没有意义"。要知道人们总是害怕自己的生命没有意义,或至少琢磨自己的生命有没有意义,这并不罕见。或许这种思虑在具体的生活中很少出现,或是一闪而过,但是在牵涉生命长短的范畴里,大概却会时常出现。 就以"父母同时捐献器官救子"(四川成都)的事情来讲,基本的舆论导向是"父母之爱的伟大",事情的梗概是:27岁的男子因严重糖尿病导致器官衰竭、生命垂危,作为他的父母不仅四处奔波求医问药,还捐出器官,母亲捐出一个肾脏,父亲捐出一半胰腺,术后男子糖尿病得到根治,并且恢复良好。 从某种层面上而言,强调"父母之爱的伟大"确实无可厚非。但是在续命的底色里,我们只有厘清"父母之爱"的脉络,才能更好的理解亲缘之间的微妙关系。就以"父母同时捐献器官救子"的事情来讲,在男子"器官衰竭、生命垂危"之际,他的父母是面临两种抉择的,要么"看着儿子离去",要么"捐献器官救子"。 对于"看着儿子离去"来讲,凭着"四处奔波求医问药"的实践,其实也可算得上称职的父母,毕竟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清楚"糖尿病导致器官衰竭"是比较严重的情况。而对于"捐献器官救子",直接的观感确实比"看着儿子离去"显得"更有爱",因为"续命"的同时也意味着"生命"的折损。 到此为止,似乎以"爱的程度"看待男子父母的抉择,更容易搞清楚"看着儿子离去"和"捐献器官救子"的不同内涵。之所以这样强调,并不是说父母选择"看着儿子离去"就不爱儿子,而是从"爱的涉入方式"上来看,"捐献器官救子"可能更容易触发周遭的共情。 严格来讲亲缘关系中的生命消逝,除却是对逝者的彻底打击,更为无可避免的是,它将较为缓慢的、残忍地对关系链造成绵延不绝的蚕食,直到最亲近的人彻底接受失去的事实,才可能进入旷日持久的回忆叙事。 要承认在"父母同时捐献器官救子"的事情上,无论男子的父母选择"看着儿子离去",还是选择"捐献器官救子",都将承受不同程度的消极影响(并且还不好比较)。在这个问题上,即便"主流价值"(生命观、亲缘观)更倾向拥抱"捐献器官救子"的选择,但是却无法改变选择本身带来的不同影响。 就"看着儿子离去"来讲,虽然有"四处奔波求医问药"作为前提,但是对于年过半百的父母来讲,在面对失子的事情时,总会陷入无尽的悲伤,其中既存在对养育实践的考量,也有对情感消逝的不舍。 而"捐献器官救子"虽然存在"生命的折损",但是个人情感却容易最大限度地走向平衡。尤其对于年过半百的父母来讲,比起对生命年岁的渴求,可能更希望看到子女能更好地活下去。在这个意义上,"自我救赎"确实该被直面。 另外父母的"自我救赎"和孩子的"不可承受"一定要进入真诚直面的序列,要不然"看起来很美"就会堕向"活着很沉重"。因为对于"续命"来讲,它既是亲缘关系中"爱的馈赠",更是个体之于"生命折损"的勇敢实践。 所以对于"父母之爱的伟大"来讲,就要克制的释放。要不然对于被救回的27岁男子来讲,可能又会陷入另一种困境。所以最好的阐释格局是,父母既是"为子续命",也同时"自我救赎",并且这种阐释最好是父母和儿子都能理解到位才好。 也就是作为父母和儿子都要承认各自"获得"的部分,而非是总觉得自己在"付出"(父母付出生命代价,儿子付出承受代价)。之所以要强调这种微妙的互动关系,就在于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不会爱的亲子关系"。 与此同时,即便承认死是坏事,但由此无法得出永生就是好。以当前的人类寿命尺度来讲,100岁便可算是"极限寿命"。基于这种共识,我们去理解"父母同时捐献器官救子"的事情,大概就更为容易。 说到底父母面对即将要离去的27岁儿子,最为真实的感触是"太年轻"。因此对于已经活到半百的父母来讲,朴素的情感自然会驱动他(她)们为儿子"续命"。尤其在世俗秩序下,"往下亲"似乎天经地义,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条件允许,绝大多数父母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治孩子。 所以我们看到的"亲缘捐献器官"案例,基本上是不怎么有子女给父母捐献的情况。在这个问题上,只因牵涉"生命折损",父母就不忍心去消耗孩子。因为不管生命有没有意义,"活得长"依然是很多人的生命圭臬,并且在父母眼里孩子能"活得长"更是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