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80岁高龄的著名书画家谢瑞阶在郑州人民公园与在郑的部分学生聚会。昔年师生重聚,谢老曾感慨地说:"有人说我是画家,我不敢承认我是画家。不过我却能理直气壮地承认我是教师。"在晚年的自述、讲演、谈话中,谢老曾多次申明,他是"一个教育工作者,是个教师"。可见,这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谦辞,而是作为教育家的谢瑞阶夫子自道。 从教机缘 谢瑞阶跨入杏坛受家庭影响很大,其首次授课即和谢父谢友三直接相关。谢友三是巩义当地较为开明的塾师,终身从事乡村教育。五四前后,谢瑞阶在黑石关蚕桑学堂求学时突发眼疾,精神上相当痛苦。父亲为解其心结,一面向他讲授文史知识,一面让他代教小学算术。后来回顾早年经历时,谢老视蚕桑学堂与代课经历为"构成一生经历"的"非常微妙的因素"。 的确,蚕桑学堂教员李绍英率先发现了谢瑞阶的绘画天赋,激发了青年习画兴趣。代课期间意外得到的残本《芥子园画谱》则成为临摹画作、揣摩绘画理论的启蒙读物。此后,谢瑞阶先后到开封艺术专科学校、上海美术专门学校等学习绘画,对各名家风格有了系统了解。 "我们选择职业,就是怎样生活。根据我自己的条件,我当了教师。"1924年夏,学有所成的谢瑞阶面临"画家之路"与"教师之路"的抉择,经历了人生关键一步的"思想动摇期"。最终促使他步入杏坛的主要原因,一是"出身于耕读世家,从小随父亲学文史、授算术,树立了热爱教育的思想";二是民国时期书画市场整体上尚不规范,作画易为权势人物左右,难以保持自身气节。 施教有道 "思想动摇期"后,谢瑞阶在开封东岳艺术学校、北仓女子中学和女子师范学校等校任职,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教育实践,逐渐形成了旨在"教书教人传正道"的"三立六行"教育思想。 "三立":立品、立志、立学。修习之初,夯实基础,首在树立品德。品德分为业品和人品,业品指术业专攻,持续精进。人品高洁,辅助业品,更能发挥正面作用。志能导学,明确志向,付诸努力,力争学有所成。 "六行":一是学无止境、教海无涯。社会快速发展背景下知识更新频仍,教师应当终身学习,致力提升自我。"我虽然在教学事业上耕耘,但我在教课之余也结合业务和社会需求进行美术创作,一方面提高自己,一方面提高学生对美术的兴趣"。二是师生共存、各自分工。师生分处人生不同阶段,教师为职业,需有职业道德和职业责任。学生求学,应当积极向上,勤奋律己。三是自行化他、自立立他。教师传道授业解惑,应当去私存公,以身示范。四是爱国守法、自有前程。结合晚清、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亲身经历,谢老认为师生都应爱国。国家的强大营造安定社会环境,确保正常教学活动的开展,是学生求学、教师施教的基本社会保障。五是勇往直前、正大光明。追求学业进步途中,定非一帆风顺,要坚定信念,朝着既定正确方向前进。六是因材施教、无限生命。"人的禀赋生来就是各不相同的,不要看他学什么都不行,就把他放弃了,必须因材施教"。方法得当培养众多学生就能延长社会生命。 细察可知,"三立六行"中"三立"是核心,"六行"是路径。"三立"分别对应教师职责中传道、教人、教书。三者以人品为基础,强调人品对志向树立的方向引领、志向对求学选择的目标导引作用,是教育中"艺与德""志与学""德与学"等关系的定调纲领。"六行"内容上显得庞杂,并非严密完整的体系,近于谢瑞阶数十年从教心得的梳理与总结,既有关涉教师职业道德、职业责任、职业能力、教学教法的论述,亦有关于师生为人做事、家国关系处理的表达。"三立六行"总体上关怀了教师与学生两个方面,但完全可以推及社会教育、家庭教育等多个层面,正是实践"教书教人传正道"主旨的有效轨辙。教有所成 "我教书时,开学一星期内,人名我就要记住,一个月以后,人脸我都认识,两个月以后我就不点名了,在课堂上一看就知道谁来谁没来。"谢瑞阶在讲话中谈道。小小点名、认人一事,体现出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从开封东岳艺校、北仓女中、开封女师,到开封艺术学校、河南师专,再到出掌郑州艺术学院,杏坛数十载,谢瑞阶培养了大批人才,广泛分布于省市文化、艺术等院校与单位中。 有不少学生说:"我们都是谢老师、谢校长的学生。他几十年如一日为人师表,在我们心目中近乎完人。跟他上学那几年,是一段‘真诚的生活’,是我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这种教学效果,或许实现了谢老对教育的高标期待。"当教师必须慎重,任何言行都要有选择,不苟且,勿对青年对别人产生丝毫不良影响。用自己的力量,在前进中为人类幸福和社会发展奠基,这就是教育和做教师的基本点。" 在跨上杏坛时,谢瑞阶曾撰《教师自勉》,诗云:"教书教人传正道,深入浅出条理分。言简意赅莫啰嗦,以身作则惜寸阴。"一甲子后,当年开封北仓女中的学生曾专程赴郑探望谢老,并赋诗云:"教我书画教作人,言教身教记终身。风风雨雨数十年,难忘良师哺育恩。"前者惕励教师,数十年孜孜不悔。后者表达感激,六十年春风化雨。遥想1982年那场师生相聚,当谈及"一代一代学生在社会的各个岗位上为人民做出贡献"时,黄河老人谢瑞阶内心之满足可想而知,这或许正是一代教育家的最大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