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险些遇袭，当地恐怖组织矛头对准外国投资者

　　奎达市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发生爆炸的现场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下榻酒店遇袭，当地恐怖组织矛头对准外国投资者
　　文/田邨
　　当地时间4月21日晚10时许，巴基斯坦西南部俾路支省省会奎达市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发生汽车炸弹爆炸，官方宣布爆炸导致包括一名警官在内的4人死亡，多人受伤。巴基斯坦内政部长艾哈迈德透露，这正是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农融及随行人员当天入住的酒店，但事发时他们正在外面参加活动 。俾路支省内政大臣朗格则透露称，大使本人的情绪并未受到这起袭击事件影响 。
　　虽然奎达两个月前刚刚遭遇过恐袭，但本次巴基斯坦塔利班组织声称对袭击事件负责，特别引起了国际社会关注。自七年前遭到巴基斯坦政府及国际反恐力量清剿后，该组织一度销声匿迹，此后当地多数恐袭都是本土分离势力所为。
　　但从去年至今，塔利班力量悄然回归俾路支省，4月21日晚的爆炸极可能是他们＂宣告归来＂的暴行。而令人担忧的是，卷土重来的塔利班不仅在战略上更加隐蔽和成熟，且逐渐与当地分离势力合流，对巴基斯坦安全稳定及中巴经济走廊建设都形成了全新的安全威胁 。
　　奎达市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发生爆炸的现场
　　＂天然的游击战场＂
　　本次发生恐袭的Serena酒店靠近政府、议会、法院和安保机构总部，属于奎达最安全的下榻之处，经常接待来此考察、访问的外地、外国及国际组织官员；而奎达又是俾路支省省会、该省最安全的城市。
　　然而，早在2020年，全球权威的简氏防务安全评估（JSSA）就曾发出警告，称该地餐厅和酒店遭遇自杀式袭击和简易爆炸装置袭击的风险正在增加 。俾路支省的恐怖活动威胁，纵向上看历史与近期有相似但不同的原因，横向上看则掺杂了印巴冲突、族群冲突、宗教冲突、文明冲突等多重因素。
　　俾路支省位于巴基斯坦西南部，西与伊朗、北与阿富汗接壤。按族群区域划分，当地与邻近的伊朗、阿富汗多个省区构成历史上的俾路支地区，是俾路支人的家园。但俾路支人没有自己的独立国家，而三国的俾路支人在各自国家都不属于主体民族。
　　自1947年巴基斯坦独立以来，被划进巴基斯坦的俾路支族群就与该国主体族群旁遮普人不断发生摩擦，包括四次成规模的局部武装冲突。2003年到2005年巴基斯坦政府军与俾路支独立运动武装最近一次爆发大规模对抗，造成至少8.4万难民，俾路支省每20个居民就有一人流离失所。
　　据巴基斯坦官方数据，目前活跃在俾路支的极端组织有20多个，2018年共制造了超过200起恐怖袭击，且平均每次至少造成1人遇难。与政府合作的俾路支人、在当地有聚居区的少数族群哈拉扎人等也成为分离势力攻击的对象。2003年到2016年期间，有149名亲政府的部落长老在恐怖袭击中丧生。
　　族群矛盾只是大背景，俾路支省的危机还掺杂着复杂的外国因素，每次恐袭都可能是不同的原因 。巴基斯坦政府则时常指责邻国特别是印度政府出于印巴冲突的原因支持俾路支当地的分离势力袭击政府机关。而该省北部邻近阿富汗的地区有来自阿富汗的普什图人世代居住，阿富汗的一些武装组织因而也在此设立根据地。
　　巴基斯坦俾路支人和旁遮普人主要是穆斯林逊尼派信徒，但在伊朗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主流什叶派信仰也向巴基斯坦扩张。西南大学伊朗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显示，伊朗驻奎达领事曾直接介入了什叶派思想在俾路支省的传播，并吸引了一些俾路支大家族。最近30年，当地教派冲突逐渐激化，一些仇视什叶派的极端武装建立，并制造了数起死伤过百的袭击事件。
　　让巴基斯坦政府和国际反恐势力头疼的是，俾路支省是＂天然的游击战场＂。该省人口不到200万，却是巴基斯坦面积最大的省，构成其领土的48%，主要是高山、沙漠和无人区，山高路远，地广人稀。此外，当地居民至今依然保持着部落式生活，脱离现代文明，且对于外族统治和外国投资保有敌意。
　　2014年，巴基斯坦政府在美国支持下对主要盘踞在俾路支省的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进行彻底清剿，力图根除其生长土壤。其间，该组织头目也被美军无人机击毙。然而，清剿行动也造成巴基斯坦境内100万平民流离失所，难民又随之成为俾路支分离势力的支持者。
　　另一方面，也有巴基斯坦媒体指责美方在反恐的同时支持俾路支分离势力，以牵制中国在巴基斯坦的投资 。在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开始后，俾路支分离势力公开反对中国投资，并将中方人员和机构列为袭击对象 。2018年11月，相关武装对我驻卡拉奇总领馆发动自杀式袭击，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2020年6月，＂俾路支自由军＂还袭击了中国公司参股的巴基斯坦证券交易所。
　　事实上，宣布对本次恐怖袭击事件负责的巴基斯坦塔利班运动在2014年已经被剿灭殆尽。但借助当地复杂的政治、社会和自然环境，该组织又在近年死灰复燃，并在2020年后逐渐壮大，成为近期多次恐怖袭击事件的主谋。
　　爆炸事件中的受伤人员正接受紧急治疗
　　屡屡袭击外国投资者
　　2020年夏，正当阿富汗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及美军进行谈判时，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头目们正在酝酿如何＂回归＂。
　　这个2007年脱离阿富汗塔利班而独立的恐怖组织，其领导人在2009年、2013年和2016年三次遭美军无人机击杀，剩余势力早已逃回阿富汗境内。但据《外交学人》2021年3月的报道披露，从2017年到2020年，该组织后继领导人穆夫提趁着特朗普政府时期的美国收缩在阿富汗的力量，开始统一活跃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的几个武装团体，并将自己的总部从阿富汗内地迁到阿巴边境，做好了＂回归＂准备。
　　2020年7月、8月和11月，至少六个当年从塔利班分离出去的恐怖组织先后团结到了穆夫提的旗帜下，其中包括多个近年造成过超过400人死伤的严重恐袭事件的较大恐怖团体。
　　消息指出，这个联合而成的＂恐怖怪物＂并不像当初被剿灭的那个巴基斯坦塔利班那样只知道安装炸弹和搞＂人肉袭击＂ 。在奎达的爆炸发生前，该组织已全面渗透回巴基斯坦，其经济活动甚至已经达到省外的大城市卡拉奇。
　　在宣传战略上，穆夫提宣称不会发动＂对平民的袭击＂，而是高举俾路支的民族主义分离势力大旗，将矛头指向巴基斯坦政府和外国投资者 。在3月的报道最后，《外交学人》写道：＂现在，该组织还没有通过恐怖袭击宣示其存在。＂现在，不到一个月，他们的＂宣示＂就来了。
　　有熟悉巴基斯坦安全状况的专家对笔者表示，因为安全因素，原本中国投资者就对俾路支省避之不及，如今巴基斯坦塔利班卷土重来，将进一步影响中国投资者的判断。历史上，该组织频繁绑架、袭击、杀害外国人。2012年，一名中国公民及其翻译在塔利班活动地区遇害；2013年，11名国际登山者被该组织人员枪杀，包括2名中国公民和1名美籍华人 。
　　喀什-瓜达尔铁路示意图
　　但另一方面，俾路支省处于＂一带一路＂关键节点，重点深水港项目瓜达尔港就位于俾路支省西南，从喀什连通瓜达尔港的铁路，也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俾路支省 。虽然瓜达尔港有巴基斯坦军警重兵把守，铁路规划也避开了塔利班最活跃的该省北部和西部山区，但该组织甫一＂登场＂，就在奎达最安全的街区发动恐怖袭击，其渗透能力不能不令人担忧。
　　专家还指出，相比2009年到2014年清缴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战争，如今巴基斯坦政府及国际反恐力量面临的阻力更大，其中的关键不确定因素是美军撤离阿富汗的谈判。
　　4月14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将在5月1日前开始从阿富汗撤军，并在今年9月11日前将所有美军士兵撤离。然而，美军与阿富汗政府及塔利班展开的＂后美军时代＂谈判迄今尚无进展，塔利班尚未兑现减少暴力的承诺。美国智库威尔逊中心指出，当前处于谈判上风的其实是阿富汗塔利班，而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后美军时代＂塔利班在阿富汗的政治力量将有所增长。
　　历史上，巴基斯坦塔利班与阿富汗塔利班有关联但相互独立，但穆夫提长期在阿富汗境内活动，《外交学人》指其与阿富汗塔利班乃至阿富汗政府都有密切关系。因而，巴基斯坦塔利班将拥有更稳固的＂后方基地＂，而国际反恐力量则面临难以进入阿富汗根除穆夫提势力的风险 。
　　前述专家指出，在考虑＂后方基地＂难题之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巴基斯坦塔利班在去年重组阶段对巴基斯坦政府及商业机关的渗透。2020年，有在押巴基斯坦塔利班组织人员得到接应杀警越狱，巴基斯坦政府已追责一批相关官员，其背后反映的安全部门漏洞令人担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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