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大选已连续执政51年的阿萨德家族，继续掌权已无悬念？

　　巴沙尔·阿萨德 执政21年，阿萨德第四次连任无悬念，家族政权还能危而不倒吗？
　　文/朱兆一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研究院助理研究员、中东问题学者）
　　近日，叙利亚最高立法机构——人民委员会议长汉莫达·萨巴格（复兴党）宣布，叙利亚将在5月26日进行10年内战以来的第二次大选。
　　自4月19日开始进行总统选举注册以来，包括现任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内的6名候选人提交了选举申请。其中，来自大马士革的50岁律师那哈尔（Faten Ali Nahar），成为叙利亚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总统竞选者 。
　　虽然6名候选人创造了最多人参选总统选举的记录，但几乎没有人对阿萨德赢得连任并开始他的第四个七年任期抱有怀疑。和大选相比，国际社会更加关心的是叙利亚持续不断的冲突到底能否尽快结束，该国严重的经济危机和疫情影响下的人道主义危机能否得以缓解。
　　阿萨德夫妇
　　阿萨德家族已经连续执政51年
　　叙利亚是阿拉伯国家中的异类，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控制着全国近九成的逊尼派人口。阿拉维派是伊斯兰什叶派的一个支派，它起源自8世纪什叶派著名宗教哲学家伊本·努赛尔的教义。据估计，叙利亚的阿拉维派约有200万人，在主要是逊尼派穆斯林的叙利亚人口中约占11%。自阿拉维派政党——阿拉伯复兴党领袖老阿萨德（哈菲兹·阿萨德）在1970年通过一场未流血的政变夺得政权以来，阿萨德家族已经连续执政了51年。
　　如果不是因为大哥在1994年的一次车祸中丧生，曾经在伦敦优哉游哉地学习眼科的巴沙尔，应该早已经成为这个国家最有名的眼科医生了。在被迫坐上最高领导人的位置以后，他显然吸取了伊朗前国王巴列维的教训，无论外界让他下台的声浪有多大，他都坚决不下台，牢牢控制着政权 。
　　叙利亚直选的＂民主化＂努力并没有赢得西方世界的赞许，反而被视为一出＂闹剧＂。陪跑的其他五名候选人，也被看作是议会为装点＂民主＂门面的努力 。在2014年的大选中，也有阿萨德以外的另外两名候选人，不过阿萨德还是轻易拿下了 88%的选票。
　　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琳达·托马斯·格林菲尔德当时公开呼吁国际社会不要叙利亚总统选举所愚弄，称＂这些选举既不自由也不公平，更不会使阿萨德政权合法化＂。联合国叙利亚问题特使盖尔·佩德森也曾指出：＂联合国的第2254号决议已经指明了叙利亚政治进程的正确方向，即在获得联合国授权的新宪法指导下举行自由公正的选举，并将选举权给予包括难民在内的所有叙利亚人。＂
　　除了对叙利亚人民议会操纵选举的指控以外，约290万冲突地区选民无法参加选举也是欧美不承认叙利亚大选结果的重要原因。这些选民约占叙利亚总人口的22%，主要分布在伊德利卜地区以及叙利亚和土耳其交界地区。
　　但事实上，叙利亚政权并非完全由阿萨德一手遮天 。由＂反对派和革命力量全国联盟＂（简称＂全国联盟＂）和部分武装派别成员组成的＂高级谈判委员会＂已经成为反对派势力的联合代表，不但获得了欧美国家的支持，而且获得了沙特等阿拉伯政权的大量活动经费，成为阿萨德继续执政的最大威胁。叙利亚改革委员会是其中的一个反对派团体，该委员会秘书长阿斯瓦德早在今年1月初就发起了＂阿萨德及其选举没有合法性＂的竞选活动，目标是让尽可能多的叙利亚选民给阿萨德投反对票；而一旦阿萨德政府同意他们参选，则动员最广大的叙利亚海外难民参加投票，并要求联合国对投票进行全程监督。
　　叙利亚内战中的受伤儿童
　　仰仗俄罗斯，危而不倒
　　叙利亚反对派很难有机会去真刀真枪地在有第三方监督的选举展开较量，即便有，历经10年扳不倒的阿萨德政权也已经不再像内战早期那样摇摇欲坠了 。
　　一直效忠于阿萨德的政府军是阿萨德执政的最大基本盘。自2011年爆发内战以来，虽然至少500万叙利亚人逃离，但是叙利亚军队一直坚定地站在阿萨德这一边，这也是叙利亚没有和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等国一样在＂阿拉伯之春＂中改朝换代的重要原因。
　　叙利亚从老阿萨德执政末期就开始搞多党制民主化选举，而军队领导层却一直是清一色的阿拉维派死党，对阿萨德效忠。和其他阿拉伯国家领导人相比，阿萨德在应对十年前的颜色革命浪潮中，表现出了更加坚定的执政决心，不是顺应民意放权于民，而是收紧了决策权，并更加牢牢掌控了军队来应对各种突发事变，可谓践行了＂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斗争哲学 。此外，阿萨德充分利用了叙利亚复杂的社会结构，通过操控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的种族矛盾，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宗教矛盾，以及执政的阿拉维氏族和其他少数族裔之间的矛盾，为自己创造了执政空间。
　　不过，阿萨德能够坚强存活的最大后盾并非来自内部，俄罗斯、伊朗、土耳其的介入更大程度上决定了叙利亚政局的走向。俄罗斯的军事介入已经数次如外科手术般救活了奄奄一息的阿萨德政权 ，比如帮助叙利亚政府军在2015年开始的阿勒颇战役中取得当地的控制权，以及2018年和叙利亚叛军达成撤离协议，都极大削弱了叛军并为阿萨德政权赢得了喘息时间。
　　叙利亚可谓是俄罗斯在中东唯一的势力范围，维护阿萨德政权和俄罗斯国家利益高度一致。同为什叶派掌权的伊朗自然也不会坐视阿萨德政权倒台而不介入，叙利亚不但是伊朗拓展中东生存空间和对抗海湾阿拉伯国家的主要棋子，也是伊朗对以色列形成战略威慑的重要基地。此外，土耳其也希望阿萨德能继续执掌叙利亚的烂摊子，保持半分裂现状，这样土耳其自然可以进一步扩大在叙利亚北部边境地区的控制力，进一步扼杀库尔德人的地区影响力。
　　阿萨德在叙利亚视察
　　内战几时休，重建何时来？
　　持续10年的叙利亚内战，已成为＂阿拉伯之春＂以来世界上最大的人道主义灾难。内战造成了超过38.7万民众的死亡，超过一半的平民流离失所，其中有500万成为国际流民，奔波颠沛。过去的一年里，由于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战争造成的人员伤亡降到了十年内最低，但是经济的凋敝、货币飞速贬值又带来了超级通货膨胀，让叙利亚走在了崩溃的边缘 ，现在有超过1200万人依靠粮食援助。即将到来的大选，也很难成为解决上述问题的灵丹妙药。
　　政府的极度腐败和治理无能，加上十年内战和西方对阿萨德政府的经济制裁，让叙利亚成为完全依靠国际救济生存的国家。联合国估计，有80％的叙利亚人生活在国际贫困线以下，新冠疫情更是让这种情况雪上加霜。根据世界粮食计划署（WFP）的统计，过去一年中叙利亚的粮食价格上涨了200％以上，已达到战前水平的20倍，这个国家有80%以上的人口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粮食危机＂。
　　在粮食危机之外，叙利亚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迅速贬值的本币危机 。4月20日，阿萨德解雇了央行行长，任命留法金融学家、叙利亚证券委员会委员伊萨姆·哈齐马（Issam Hazima）出任新一任央行行长，目的是尽快稳定本币币值，阻止资金出逃。换帅后的叙利亚央行开始了最为严格的资本管制，由央行接管外汇交易市场，政府虽然规定了叙利亚镑对美元1:2512的官方汇率，但是在黑市叙利亚镑对美元兑换比例一度达到1:4700，且仍供不应求。战前叙利亚的平均收入为10000叙利亚镑，约合500美元，而今天这一收入只值27美元。货币加速贬值带来的超级通货膨胀，成为叙利亚亟待解决的第一难题。
　　除了要尽快稳定本币之外，另外一项重大挑战自然是如何开始重建 。叙利亚重建大约需要2000至4000亿美元。这一笔庞大的资金只能依靠西方国家，或者中国和海湾产油国的支持。到目前为止，只有少数海湾产油国，特别是阿联酋表示有兴趣提供财政支持。西方大国已经明确表态，不支持阿萨德政权控制的叙利亚重建工作态。如果阿萨德能不出意外地开启第四个任期，内战的影响可能会减少，但是制裁必然会继续，经济能否好转就看阿萨德如何配合国际社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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