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尔暂且退休不了！16年来德国大选投票日首次无法确定新总理

　　9月25日，默克尔在亚琛为拉舍特助选先不忙和默克尔说再见！她可能年底才告退，默克尔时代也未必终结
　　文/周睿睿（作者系德国汉堡大学社会与经济学院讲师、全球化管理中心研究员）
　　16年来，德国大选首次在投票日无法确定谁是下一任总理。这就意味着，谁能成为默克尔的接班人依然存有悬念。
　　2021年德国大选，是近十几年来德国最重要的一次大选。由于执政已长达16年的默克尔一早宣布不寻求连任总理，这一届大选因而意味着国家顶层政治权力的大换血。不过，由于这次大选结果的不可预测性，有可能让默克尔不能＂按时＂退休 。
　　截至发稿前，德国民调显示，社会民主党（SPD）得票率为25.8%，基民盟/基社盟组成的联盟党得票率为24.1%，绿党为14.6%。待正式投票结果发布后，各主要政党将进行联合组阁谈判。目前来看，由于没有主要政党得票率接近30%，德国可能出现战后首个三党联合政府。
　　在上一次大选后，新政府就是到了次年3月才组阁成功上任的。另外，在2017年大选中，得票率第一和第二的党有明显的实力差距，而本次结果却明显不同，这就意味着到时候可能出现＂谁也不服谁＂的局面。如果组阁谈判难产，那么，默克尔甚至可能代行总理职务直到圣诞节后。
　　此外，变幻的国际局势，新冠疫情的阴影，环保与工业转型的压力，更是让这一次大选的焦点错综复杂。似乎是嫌德国选民们的决定还不够艰难，临到选前，又爆发了一次阿富汗危机，在将北约和军备问题抛到眼前来的同时，又刷新了人们对好不容易快要遗忘的难民问题的记忆。
　　拉舍特
　　跌宕起伏的＂三人决战＂
　　德国国会的＂入场券＂，需要5%的得票率。按照最新的民意调查，本次大选将产生七个政党入主联邦议会，分别是：基民盟、基社盟、社民党、绿党、自民党、左党和选择党。其中，基民盟和基社盟在选战和联邦议会里都将合为一个党团，统称联盟党。因为基民盟大，基社盟小，所以总理候选人一向是从基民盟出。
　　这一次大选的选情堪称跌宕起伏。首先，进入＂总理候选人最终决战＂的人选不是两个，而是三个：联盟党的阿明·拉舍特、社民党的欧拉夫·肖尔茨和绿党的安娜列娜·巴尔博克。相较于两人对决，三人之间的攻守之势更容易出现偏移。其次，长时间不被看好的肖尔茨在八月底九月初触底反弹，民调领先，被称为＂肖尔茨奇迹＂ ，并一直延续到了大选前的最后一天。最后，三个出了候选人的政党和另外三个政党之间的接触和试探一直没有停歇，导致选举结果到了大选前一天依然悬而未决。
　　虽说德国当地时间9月26日是大选日，但默克尔接班人的真正结果并不会在当天揭晓。这是基于以下几点原因：
　　其一是制度原因。德国的总理并非直选，而是由联邦议会分配席次后选举总理，因此，大选中候选人票数的多数并不能绝对确保总理的产生。
　　其二是形势原因：不再有一个党获得压倒性多数已成为近年来德国选举的总体趋势 。综合上一点，这也就意味着即使是得票最多的党，也必须与其他党进入组阁谈判，得和其他党派协调。
　　9月25日，肖尔茨（中）在波茨坦参加竞选活动
　　可能面临三党乃至四党组阁的困境
　　根据最新的统计结果，联盟党和社民党的得票率加起来未能达到50%的大关，更不要谈其他的两党组合了。但是，联盟党和社民党各自在过去两届＂大联盟＂中感到因为合作失去太多，尤其是社民党。因此，以联盟党为主、社民党为辅的＂大联盟＂延续的可能性因此极低。
　　由此便带出了本次德国大选的另一个特征：在内容的复杂之外，另有组合形式的多样化。
　　组合的多样化首先来源于未来组阁谈判的多边路径。在前文提到的七个政党里，除了被贴上极右标签、遭＂公开排挤＂的选择党，其他的六党各有各的算盘，甚至即使在一党以内，也未必能达到意见统一。压倒性胜利的缺失，导致下一届政府很可能面临着三党乃至四党组阁的困境。而多边谈判则意味着共识更难以达到，多边关系也更容易出现翻转 。在选举的最后两个星期，社民党以不多的优势领先联盟党，而绿党候选人因民意在三人中远远垫底早已无缘总理宝座。
　　不过，上述情况远远不意味着绿党在下一届政府里的出局：
　　一般来说，在联盟党得票率第一的情况下，最可能的两种组合是黑黄绿（联盟党+自民党+绿党）＂牙买加联盟＂和黑红＂大联盟＂（联盟党+社民党） 。在第一种组合里，绿党一方面表现出了对执政的渴望，另一方面却对联盟党纲领质疑颇多。整个选战期间，联盟党候选人拉舍特更是成为承受了绿党候选人巴尔博克最多攻击的人。
　　而＂大联盟＂虽看起来稳妥，却被社民党的党魁公开拒绝。此外，联盟党内部还有一条暗线，即基民盟和基社盟之间的关系。虽然两党彼此以＂姐妹党＂相称，但对外组团出征的两党党魁自争夺总理候选人之战以来不睦已久。如果联盟党主导执政，那么基社盟是一定会进入新政府的。基社盟党魁索德尔是有能力且手腕强势之人，届时，可能会因为拒绝服从拉舍特而让三党组阁实际上成为四党组阁。
　　而一旦社民党得票率第一，最可能的组合也有两种：＂交通灯＂（社民党+自民党+绿党）和＂红红绿＂（社民党+绿党+左党） 。在这里，首先要解决的不是对外选择哪种组合，而是如何避免党内分裂。社民党候选人肖尔茨是党内右翼，而党魁艾斯肯和博尔扬斯则是党内左翼，双方在立场和线路上彼此并不信任。肖尔茨更倾向的是以偏右的自民党来做路线平衡的＂交通灯＂，因此他在多个场合都反复强调了他期待的执政原则，但这些原则是左党无法答应的。因此，这其实就是肖尔茨在婉拒左党。
　　但与此同时，党魁们更倾向的则是＂红红绿＂全左派联盟。尽管他们出于对执政的渴望暂时没有过多干涉肖尔茨，但肖尔茨不敢公开明确拒绝左党不仅说明了他对党内左翼的忌惮，也使很多选民因为害怕＂全左派＂执政而迟疑着不敢投下支持的一票。当然，在这两种组合之外，还有一种理论上的组合，那就是继续和联盟党联合执政，只不过这一次换社民党来主导。这里的问题是同样的：肖尔茨并不拒绝，但党魁们反对。
　　9月23日，默克尔参观一处鸟类公园
　　＂默克尔时代＂未必终结
　　由此可见，无论是联盟党还是社民党领先，绿党都是他们要首先争取的对象。此外，自民党会如何选择也将对下一届政府的组阁谈判产生关键性影响。无论是＂牙买加＂联盟还是＂交通灯＂联盟，自民党都会遇上绿党。但自民党和绿党之间在诸多关键问题上立场差别巨大：环保，教育，投资，税收和社会政策。在2017年大选后，人们已经目睹过一次＂牙买加＂联盟谈判因自民党的退出而流产了 。因此，绿党和自民党之间能否谈拢，以及他们是会各自还是会一起倒向联盟党或社民党中的一边，成为了即将到来的组阁谈判里的题眼。
　　组合的多样化也让选民迟迟不敢做出决定。虽然不少选票已经在大选月的头两个星期通过邮递方式寄出，但到了后两个星期，邮寄选票的发展趋势减缓，依然有很多人还在观望。
　　选民的观望来源于组合的不确定性。做出决定需要考虑的因素变多了：以前考虑的是候选人和他所代表的党派，现在要考虑的是五种甚至更多的组阁方式以及它们随时可能产生的变化。不少人都看到了肖尔茨的能力，但他背后的党团值不值得信任呢？他能不能扛住党内的压力呢？对＂全左派专政＂的担忧会不会成真呢？如果投票给联盟党的话，绿党将如何抉择呢？是应该继续加重自己想支持的那个党的权重，还是应该＂帮助＂有可能和该党进行组阁的党，或者应该为了反对某个特定的党或避免某个特定的组合投下制衡的一票呢？每个选民心中都在计算着很多种可能。
　　而这样的计算和权衡背后，其实也体现出对＂默克尔时代＂的一种眷念，或者是对默克尔离任的一种担忧 。
　　从德国国内政坛来看，默克尔16年执政周期里，其所领导的政府都是联合组阁，深谙坚持与妥协的平衡之道。如今，无论联盟党和拉舍特，还是社民党和肖尔茨，都不是理想选择 。他们彼此映照着对方缺失的那一半：一个是党团比人选好，一个是人选比党团好。这些短板能否在将来补上，不仅取决于他们自己，也取决于组阁谈判里的多边博弈。
　　默克尔的离去意味着＂压舱石＂的离席。自从2005年上台执政以来，默克尔历经难民危机、乌克兰危机、欧元危机、脱欧危机、新冠疫情等重大危机而一直屹立不倒，并逐步确立了自己在欧洲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威望和影响力，创造了独树一帜的＂默克尔时代＂。9月26日的德国大选，也未必意味着＂默克尔时代＂的终结 。她的继任者继承的是她在总理府的那把椅子，还是继承她的风格，也将影响德国和欧盟今后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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