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十年，一场会影响每个人的事故，日本人永远的罪

　　2011 年 3 月 11 日那天，你还能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吗？
　　在日本，这一天或许永远不会被遗忘。
　　7:00  日本福岛县富岗町风和日丽，一大早就有人跑去海边冲浪
　　10:00  宫城县一所学校在举行毕业典礼
　　14:00  一群埼玉县的孩子们举办了春日运动会
　　14:45  日本国会正在进行预算案审议
　　这个时候，警报突然响起： 现在发布的是紧急地震警报，请注意，可能发生剧烈摇晃。
　　可能你对 3 月 11 日没什么印象。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时间点没有意义。
　　但是那天，日本福岛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大地震、大海啸，以及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之后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核事故。
　　■  日本宫城县名取市海啸现场 图/来自网络
　　为什么在科幻电影里堪称末日开端的设定，实际发生时，我们反倒没什么感觉？
　　又是为什么，在核事故发生十年之后，问题似乎仍没解决，日本依旧要往海洋倾倒核污水？
　　核事故过去了吗？有多少辐射被释放出来？我们会因为核污水受到伤害吗？
　　要回答这些问题，或许还得先回到 2011 年 3 月 11 日。从那天起，日本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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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中文]
　　报道者#1： 这次地震震中位于宫城县仙台市以东，约 130 公里处的海中，震源深度 24 公里……
　　报道者#2： 受地震海啸双重影响，福岛第一核电站大量放射性物质泄漏导致……
　　雷宇霆：  2011 年 3 月 11 日，我的邮箱里面突然多了很多关于福岛地震、海啸这样的一些工作邮件。
　　爱哲：  雷宇霆是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东亚分部调研部总监，也是核辐射防护顾问。
　　雷宇霆：  然后，同事们开始问我什么时候能来日本，我很疑惑，发生什么事情，我为什么要来日本？他们说，福岛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我一下子就觉得，事情很不一样。
　　■  福岛核电站卫星照片 图/来自网络
　　爱哲：  从 2011 年到现在，雷宇霆曾 5 次前往福岛检测当地辐射水平。
　　雷宇霆：  当天，地震引发了最高 14 米的海啸。而当时福岛第一核电站的防波堤只有5.7米高。海啸把核电厂的基础设施全都淹掉了。福岛大面积停电，应急发电机、柴油发电机均丧失功能。没了电，冷却剂就无法再循环！
　　爱哲：  对于一座核电站来说，将温度保持在合适水平至关重要。因为过热就会导致危险。而控制温度的关键就是一套不断让冷却剂循环的系统。
　　[日语] 3 月 12 日，凌晨 3 点，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召开新闻发布会：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冷却系统仍然无法运作，不过没有放射性物质泄漏。
　　爱哲：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那时，反应堆暂时安全。但情况会恶化吗？冷却系统何时能恢复？最糟糕的结果会是什么？
　　在地震后的 48 小时内，随着时间推移，相关的信息开始变得越来越 扑朔迷离 。
　　Foreign Press Center / Japan： [英语] 目前数据的信效度很低……
　　报道者#3： [英语] 有太多疑问，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有什么影响……
　　报道者#4： [英语] 最大的问题是，关于堆芯损伤程度我们知之甚少……
　　报道者#5： [英语] 「堆芯熔毁」的说法引发恐慌，那「熔毁」 到底是什么…...
　　爱哲：  甚至就能否使用「熔毁」一词，也有争论。
　　[中文] 东电只是说「堆芯损伤」，社长清水正孝指示不要使用「堆芯融化」一词。
　　爱哲：  一时间流言四起，核电站会不会爆炸？堆芯会不会融毁？事实上，完全存在这种骇人的可能性。当温度失控，堆芯融化，反应堆内状况百出时， 熔毁就发生了。
　　[日语] 3 月 12 日，下午 4 点，日本原子能安全保安院和东京电力公司发布了新消息：今天下午 4 时左右一号机组曾有爆炸声响，然后似乎冒出了白烟。
　　■  福岛核电站 图/来自网络
　　爱哲：  尽管官方事后称爆炸声源于厂房墙壁垮塌，不是核反应。但实际上当时各方信源一片混乱，连首相都难以掌握全部信息。不安的居民们决定逃离。
　　雷宇霆：  我认识一位福岛居民，她叫菅野瑞枝，很温和、安静的妇女。她当时住在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大概 40 公里的地方。灾难发生后，突然有 20 多人从离核电站大概 10 公里的地方，跑来她的屋子前面，还有人抱着婴儿。她决定收留这些人。
　　大家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等待。结果一辆不明车辆出现在菅野夫人的门前，车上的人带着「奇怪」的面具，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向她喊「这里很危险啊，你们为什么还住在这？拜托你们赶紧搬走！」
　　就这样，他们被送到了临时避难所。从此，菅野夫人就成为了福岛核事故难民。
　　爱哲：  像菅野夫人一样，大部分居民未获得充分信息，甚至是在不知已经发生核事故的情况下撤离的。但即使是身在一线的科学家，也完全不知所措。因为专家们自己也无法进入反应堆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停电还导致温度计、气压表等监视设备不可用，主控室控制功能丧失。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准确地评估反应堆内的损害程度。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炉内的温度和气压都在升高。需要立刻打开通风系统，开始人工注水降温。但情况每时每分都在变化，什么时候能打开安全阀，什么时候能注满水，各方给出的答案一变再变。
　　人们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爆炸还会不会发生？该怎么办？
　　[日语] 3 月 12 日，日本首相官邸致电东电总部询问三号反应堆是否会爆炸。董事长胜俣恒久说「氢气爆炸的概率非常低，为了不引起恐慌， 如果有记者在发布会上询问此事，我会否认。 」
　　爱哲：  但就在 3 月 14 日，也就是两天后，三号、四号反应堆相继发生了更大的爆炸。当天，日本原子能安全保安院要求东电不再向媒体提供新信息。
　　雷宇霆：  当时的一号、三号，甚至没有运行的四号机组都发生了氢气爆炸，堆芯熔毁。熔毁的这一部分到底有多少？据我们现在的了解，大概有成百上千吨。
　　而福岛地区受到的辐射污染为什么这么重？就是因为氢气爆炸把放射性物质扩散到了整个福岛。
　　■  堆芯熔毁示意图 图/来自网络
　　[中文] [日语] 菅直人首相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现场直播中，他不得不正视残酷的事实：更多放射性物质被释放，情况越来越紧急。
　　爱哲：  毫无疑问，这已经成为一场核事故。
　　接下来，工作人员必须尽快想办法恢复供电和冷却系统，防止事故升级。
　　在全核电站断电超过 17.5 小时后，第一条注水管线建立起来，开始往 1 号机组堆芯注入淡水。但 11 个小时后，淡水耗尽了。可核电站就在海边，为什么不用海水？当时，东电和日本政府很犹豫，因为引入未经处理的海水可能腐蚀反应堆，导致它永久报废。
　　同时，因为交通堵塞，东电派出的第一辆应急供电车没能抵达核电站；第二辆在晚上 10 点左右才抵达，但因电缆太短、电压不一致，无法与机组联机。种种时机延误与混乱对策，导致核燃料棒干烧，直至堆芯融毁、压力仓爆炸。
　　最终，福岛县第一核电站事故，从 4 级，升为 7 级，这也是国际核事件分级表中的最高等级。
　　爱哲：  两个星期后，福岛核电站恢复了电力。3 个月后，东电社长清水正孝引咎辞职。5 个月后，首相菅直人引咎辞职。
　　2011 年 12 月 16 日，新首相野田佳彦宣布，核反应堆达到了「低温停止状态」，福岛核电站事故结束了。
　　但这并不是故事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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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灾之后
　　报道者#6： [中文] 日本核辐射专家近日披露的最新研究结果显示，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放射性污水依然在持续的排入大海。
　　报道者#7： [中文] 今天是日本 311 大地震  1 周年 ，就在两天之前，日本卫生专家呼吁福岛居民可以安全返家，但是这个家真的能回去吗？
　　报道者#8： [中文] 福岛核泄漏事故已经过去  7 年 ，然而相关的后续处理工作……
　　报道者#9： [中文] 日本福岛核事故已经过去了  9 年多 了，截至今年的 8 月，日本仍有 4.3 万人在各地避难
　　报道者#10： [英文] 十年过去了，但时间在这里静止。
　　爱哲：  在没有明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福岛人民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他们会不会有更高的癌症发病率？水和食物安全吗？孩子们会有危险吗？
　　对于像菅野夫人这样，已经离开的人来说，他们的问题是，我还能回去吗？
　　很多事情还需要调查。雷宇霆所在的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决定前往福岛地区测量核辐射量。
　　■  雷宇霆进入归还困难区域
　　雷宇霆：  怎么样去理解我当时所处的环境的辐射情况呢？
　　进行实地检测时，仪器上的读数是每小时 215 微西弗。2011 年 3 月 11 日之前，福岛地区环境辐射平均值是每小时 0.04 微西弗。翻了 5000 倍。
　　如果持续处于这样的环境中，会有罹患癌症和白血病的风险。
　　爱哲：  所谓的西弗，也称为 希沃特 ，是衡量辐射剂量的一个单位。但因为西弗是非常大的单位，所以通常使用毫西弗和微西弗。如果全身暴露于 7000 毫西弗的放射线， DNA 将被切碎，无药可医，所有人都会死亡。
　　因此，一般民众一年的放射线曝晒容许量是有上限的，通常是 1 毫西弗。按照这样的标准，在雷宇霆团队检测到的每小时 215 微西弗的环境里，别说一年了，待上 5 个小时就完全超标了。
　　超标本身不会带来即刻的危险，但核辐射的严重性就在于，它无法被稀释，只会累积。最终有一天，它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  测量仪显示：每小时 215 微西弗
　　爱哲：  既然辐射这么高，灾后福岛县的疏散工作又是如何开展的呢？
　　这项工作也相当混乱。随着灾情的严重程度逐步明朗，政府下达的疏散撤离指示的范围，逐渐从半径 2 千米扩大到 10 千米，20 千米。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美国核能管理委员会 3 月 16 日要求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周围 80 千米之内的美国公民实施避难。
　　雷宇霆团队发现很多非强制疏散区的辐射水平也是很高的。其中之一就是位于核电站西北方向约三四十千米的饭馆村，它恰好不在 20 千米的避难指示范围内。
　　雷宇霆：  这个村当时没被疏散，而我们检测到的辐射量大大超过正常值，所以马上向饭馆村的政府报告了情况。但两三个月后，疏散才真正开始。
　　6 月，安斋先生才从祖屋撤离。我印象很深的是，在安斋先生的祖屋有一本挂历，第一眼就看到了「2011 年 3 月」，好像时间在那里停住了。然而安斋先生逐年老去，他在条件很差的临时安置屋一住就是 7 年。
　　如今，日本政府允许饭馆村居民回迁了。可这么多年以后，祖屋年久失修，安斋先生的健康也受到了影响。原来的生活无以为继，他必须要搬走了。
　　爱哲：  饭馆村和安斋先生的故事是福岛地区很多人共同经历的缩影。
　　尽管世代家园不再，被迫背井离乡，人们需要开始新生活，需要走出阴影。日本也需要。
　　奥运会被认为是一个契机。为了给东京奥运会造势，政府加快了除污和解禁核污染区的速度。
　　日本政府在灾后将可接受的辐射暴露标准提高了 20 倍，从每年 1 豪西弗提高到了每年 20 毫西弗。后来，这也成为解除居住限制条件的空间辐射量标准。
　　从 2017 年 3 月起，政府也不再对指定疏散区以外的人提供住房补贴，这让大量自行疏散的个人承受了巨大的回迁压力。在一次发布会上，复兴大臣解释完日本政府对福岛灾民安置的立场后，遭到了质疑。
　　[日语]
　　复兴大臣： 回不回去都是福岛县民自己决定的事情。
　　记者： 很多人就是因为回不去才被迫在别的地方避难啊！
　　复兴大臣： 不是有人回去了吗？
　　记者： 请您负责地回答这个问题。
　　复兴大臣： 我不是很负责地在回答吗？你怎么讲话呢？这是正式场合，给我收回你说的话！你给我出去！别再来了！
　　爱哲：  最终，复兴大臣大发雷霆后，愤然离席。
　　而对于返回家园的居民来说，信息不对称成了他们最大的课题。田里的野蘑菇可以吃吗？孩子们可以在户外玩耍吗？当一位居民询问从东京空降来的专家和官员时，很多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他们告诉他， 在该害怕的时候感到害怕就行了 （日语原文：正しく怖がればいい）。
　　更多的人像安斋先生一样，选择永远地离开故乡。回到饭馆村的居民不到原来的 19%。
　　在除污这件事上，人们已经不再相信政府了。
　　雷宇霆：  日本政府在很多地方设立了实时的辐射监测站。我们其中一个工作就是在监测站的周边做检测，复查除污工作的有效性。
　　可我们常常发现，监测站周围的辐射水平很低。但往外 1 米、5 米、10 米，检测结果就会变高，甚至会高出千倍（例如前面提到的每小时 215 微西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政府已经进行除污的地区，很容易找到辐射热点。而且有些地方，第二年的数值会比前一年更高。怎么理解这个规律？
　　爱哲：  日本经济产业省 2016 年曾经把除核污预算由 2.5 万亿增加到 5 万亿日元，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可为什么除污效果这么差，而且还一再出现再污染的情况呢？
　　其实，除污工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高级。
　　雷宇霆：  就是换土，基本上是把 5 厘米表层土全部挖出，然后往下再挖 5 厘米，再从别的地方运来新土。表层土会作为核污染物被运到别处。
　　在森林里除污，就只是把有限的一些树枝剪下来。大部分森林和山区的除污效果是很差的，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除非你把所有的林子都砍掉，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春夏交替时，冰雪融化，森林里的放射性物质会再次被带往下游和周边地方。
　　爱哲：  除污就是用这种物理方法，把表层土壤、树枝、瓦砾等一切污染物打包。
　　打包，但不带走，因为日本没有永久的核废料存储场所。
　　现在，装着核污染物的黑色垃圾袋已经成了福岛的地标。
　　■  装着核污染物的黑色垃圾袋
　　雷宇霆：  到 2016 年，日本政府动用了 3000 万除污工人。到 2019 年，清除了大概 1700 万立方米核污染物。全部用一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垃圾袋封装。
　　漫山遍野都是黑色垃圾袋，如果没有旁边的色彩提示，你会以为身在一个黑白世界，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再后来，田野、体育场堆不下了，就要开辟临时堆放场，甚至居民的后院都会被用来堆个两三袋。
　　每天还有无数的卡车，在不断地运送。
　　爱哲：  运往哪里呢？日本官方的立场是，所有放射性污染物质，都将从现场和福岛县清除，并在日本其他地方处置。
　　然而现实是，这些核废料无法在日本找到永久转移的储存场所，建地下设施在日本这样一个多地震的国家也不可行。因此，废物将无限期保留在陆地上。
　　-3-
　　核污水-回望和检视
　　[中文]
　　报道者#11： 视线转向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二号机组安全壳内部的最大辐射值可能达到每小时 530 希沃特，人如果暴露在这种辐射中，几十秒就会死亡。
　　报道者#12： 二号机组核反应堆内的核反应本应早已停止，但是东京电力公司在今天却报告说……
　　报道者#13： ……最近伴随福岛第一核电站污水泄露，情况不断升级。
　　报道者#14： 日本政府基本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水排入大海。
　　爱哲：  辐射不仅会污染固体，还会污染水。日本国内最多还能再撑 1 年， 2022 年放污水的容器将全部装满。
　　可为什么，早在 2011 年，首相就宣布核事故结束了，但直到今天还在持续不断地产生新的污水呢？
　　这得再次回到反应堆堆芯。
　　如果说除污工作是核电站外的首要工作，那废堆就是核电站里的战争。
　　今天，关于堆芯熔毁已经没有争议。但核电站在设计之初，已经考虑过堆芯熔毁的情况了。所以，在反应堆外面还设置了安全壳。
　　雷宇霆：  安全壳可以在正常情况下，最大程度上让放射性物质不与外界接触。
　　■  福岛核电站，储存灌里存放着核污水
　　爱哲：  然而，福岛一号机组反应堆熔毁的堆芯最终熔穿了压力容器，沉积在外部安全壳底部，甚至有可能已经穿过了安全壳，接触到了地面。
　　那，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雷宇霆：  熔毁的堆芯跟地下水有交汇，雨水也在不断渗入。从东京电力公司 2020 年的数据来看，平均每天增长 150 吨核污水。如果不切断这个仍具有放射性的堆芯残骸跟地下水的接触，核污水还会不断增加。
　　爱哲：  但 10 年后的今天，我们都还没找到熔穿的具体位置在哪，也没人知道，熔化的核辐射物有多少。因为，目前，反应堆内的辐射量依旧非常高。
　　连派进去的机器人，也因为被熔化的金属块卡住，在工作 2 小时后，永远留在了反应堆里。
　　因此，反应堆报废计划一推再推，东电预计今年才会开始取出熔化的核残渣，彻底完成废堆工作，预计要到 2051 年。
　　这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日本核污水问题的由来。
　　爱哲：  污水一旦排放入海洋，即便真的符合所谓标准，其实人类不会知道辐射最终会对海洋生物有什么影响，会对人类有什么影响。这一切都是基于我们现在的经验无法想象的。
　　今年 2 月 13 日，福岛东部海域发生了 7.1 级地震。这是 311 东日本大地震的余震，在过去十年中，这样的余震共发生了 1.4 万次，并且还会继续发生。
　　不论福岛核事故是天灾还是人祸，它都远远没有结束。
　　■  工作人员在测量辐射情况
　　雷宇霆：  洪浪归碧海，草芥没斜阳，俱向天边殁，荒墟却哪藏？
　　写这首诗时，我站在福岛的海边，远处的福岛第一核电厂若隐若现。那里存了 100 多万吨的核污水，不知道怎么处理。然后你看见斜阳落下，打在很高的芦苇上，一切是那么的美。但这里有一个活的废墟。
　　然而即使写了这首诗，内心的怅惘也是说不清道不尽的。在这样的灾难面前，语言是贫乏的。
　　十年间，变化的是人的岁月，你看到有生命，有生活；你看到有人回去；你看到有车水马龙，路上已经开始堵车。但从我们的实地测量结果看，这明明不是一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辐射污染还存在！
　　我们需要告诉更多的人，福岛在静悄悄地发生什么。
　　现在刚刚过去十年，有人希望这件事情可以翻篇了。或是把核污水有计划地排入太平洋，这件事情就消失了。
　　不是！我没有办法接受。
　　在我们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这些核废料的尽头了。不仅仅是日本，甚至包括我们所有其他国家都要面对这个挥之不去的危机。我们有没有考量过它的代价？
　　今天，人类留下了一千年、一万年的核废料，不用交账。那也许有一天，要交账了，你怎么办？
　　■  装有核废料的黑色垃圾袋 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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