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空梦

　　年过半百就不追梦了吗？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孔明这话现在对胃口了，什么名利呀，是非呀，真的无所谓了，看来悟道的关键还在于年龄，岁月已苍茫，心境何沧桑，的确。当然，悟出什么因人而异，追求什么各自不同。
　　可是孔明这话看似轻描淡写，随笔一挥，实则大家手笔，那一笔不是飘成远方的云，就是化作征程的雁——仍然是鸿鹄之志！
　　咱现在鸿鹄是不敢存了，淡泊没问题，不过要说无志无远也不至于，起码梦还在，还属于追梦的人啊！只是这个梦是什么呢？
　　据说名流们到这岁数信佛的多，手里抓着珠宝美玉，身旁拥着娇妻美＂三＂，却偏喜欢谈＂空＂……空是什么？
　　见识多了司空见惯因此不稀罕看开了并不是空；
　　享受多了醉生梦死之后忽然想过穷日子了，也不是空，而是冯小刚电影里的＂好奇害死猫＂的富人游戏。
　　这些人游山玩水，甚至谈玄养生之余，津津乐道的不还是那些尘俗往事吗？尤其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当年气概——这是炫耀，是吹牛，何空之有？
　　都知道＂空＂与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有关，但其实＂空＂不是啥都没了——心中没有执念，那不是成了行尸走肉了？不是成了浑浑噩噩了？那不是空，是傻！
　　每个人的＂空＂都不同，我们夫妻的＂空＂是一个梦。
　　现实的梦，依此而充实，俗的东西就会空下去，人的生活就会高妙起来——在俗的地界做着不俗的事，久而久之，岂不＂空＂明吗？
　　这就是＂空梦＂了。
　　我们夫妻现在最想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找个有花有草山清水秀的地界，种几株瓜果菜蔬，养几只鸡鸭鹅狗，听万籁松涛，窥奥妙星空，山前溪畔闲看风起云落，坡下崖前细数雀起鹰飞。最妙是小雨出行，不撑伞，披风衣，持杖绕溪，漫观闲人垂钓，近赏野鸭戏水。悠哉游哉，最妙。
　　最恣是＂柱杖无时夜叩门＂——任性闲转能不招人烦，随意，最恣！还有醉心的事：读本好书，写篇妙文，能拍案击节，能吟哦成诗，醉了，幸福的梦！
　　这梦如何？现实的梦才能真空！
　　不是归田园居——不羡慕陶渊明，不做＂晨起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农家营生，半辈子下来了，再归田园，身体受得了吗？让心逍遥，这是妙趣所在。
　　当然，前提是，钱不愁，身体还好，平时细心调理，精心保健，消除病痛，这才可能安心赏析，优雅自在。
　　到哪里做梦呢？《三体》里的罗辑选了一处终年积雪的妙处：海蓝的天，一处挪威的林……暖暖的壁炉，跳跃的火苗映着膝头的书——夫妻相拥，伴书打盹……但他是面壁者，没法空，门外的警卫常会提醒他：先生，该工作了！
　　咱没这个顾虑——其实倒希望有个声音提醒一下呢。
　　咱是普通人，罗辑的妙地咱不梦了，真到了那儿，咱也睡不着。
　　选哪里好呢？东北？那有雪，有恐龙山公园景区，有邻国风情游……那伟人笔下的北国风光，那曲波书里的林海雪原，那黑龙江，那大鳇鱼……我们戴着獭帽，穿着毛大氅，足蹬高脚靴，趟着齐膝深的雪，走到何处不是惊喜呢？
　　单就积雪覆盖下的东北老房子就能显出梦幻感：一色儿起脊儿的，土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就像白纸上勾勒的几笔简画，是童话吧？雪中的土屋，洁白的世界，一个出来扫雪的小女孩……至于炉子，想要什么样的？这里花样最多！在炉子上烤肉怎么样？蹦花生、贴土豆片呢？……空吧？不贪不占无嗔无怨，心却充实，人也清爽，这不是空吗？
　　最妙的其实要数黑龙江边的四季胜景，尤其是春夏时节，江水荡漾，江上渔家正忙，江坡达紫香像火一样燃烧着——这是春季，夏季时就变得五彩纷呈，各色野花夹杂在柞树桦木和榛子酸枣红柳野苕等灌木丛里，像眨动的眼睛……这是列宾画笔下的俄罗斯风情吗？
　　不错吧？我们赁个房子就好，没事就出来偷着乐。
　　＂都好，就是太冷！零下四十度，这还咋出门，冻得鼻子哈拉的，哪有心情看童话呢！＂老婆就怕冷，我忘了。我是东北土炮，越冷越兴奋，最喜欢大雪封山，唉，算啦。
　　＂去我老家吧，＂老婆突发奇想，＂我妈走了，我哥不喜欢农村，地都包出去了，连那口四季有鱼的池塘都不管了，那栋新建的房子闲置了，咱去呀？＂
　　＂哎！……＂我心里一亮，真的呢，鱼有了，池塘和小溪虽有距离，添加想象倒也凑合，再说年纪增大，看着池塘也能看出海的感觉，这个中！闲着种点南瓜青菜，没事随地撅个坑埋个果核，嘿，有趣！可是，除此之外呢？唉，四周都是地，夏季全是青纱帐，密不透风，秋天一片破败景象，冬天呢，你看见那一群群的老鸦飞来飞去就觉得厌了。说好的山呢？坡呢？小鸟歌唱，野花点点呢？
　　＂不行啊，那可真成了老农民了。＂我否决了，房前屋后都是村民，咱去了还不俗透了？
　　没地了，想不出了，我们都偃旗息鼓，本来就是做梦吗，想想乐呵而已。
　　空梦——难道就是让梦成空而不是做成真空的梦吗？
　　未必吧，人生还长，我们还在路上，走走看吧。
　　＂这要看缘分！＂谁说的？真对。
　　年过半百，依然要追梦——那么，各位，你们做什么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