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世界偷偷爱着,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海明威有篇超短小说:
"出售:婴儿鞋,全新。"
一句话便成一个复杂的,悲哀的,可供人浮想联翩的故事。
为何这双婴儿鞋找不到他的小主人,世间是不是有一位母亲,失去了她的孩子?
如果让我也讲一个超短的世情故事,我会说:北京儿童医院外的群居房。
那里发生的故事足够写成一部电影,像《我不是药神》那样纤毫毕现地展露人世间的悲苦和绝望。
《我不是药神》剧照
这里住着千里迢迢来为孩子求医的父母,他们大多耗尽了全部身家,甚至负债累累,只能"蜗居"在便宜的群居房里。
一间不足5平米的小厨房里放了一张床,四周都是冰凉的瓷砖,煤气表被袋子罩起来,就成了腾巴(化名)的房间。
他是来自内蒙古锡林郭勒盟的牧民,儿子5岁得上了败血症,在当地治疗50多天花费了30多万,所有的积蓄烟消云散。
来北京治病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他必须省吃俭用,这里每天只要60元,便宜。
图源:腾讯图片
来自河南的打工人樊师傅租的房间更便宜,只有50元。
那已经不算是一个房间了,连门都没有,在客厅用帘子拉一下,一张小床,就成了他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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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每天都睡不安稳,晚上常常被上厕所的人惊醒,但为了儿子,他都能忍。
儿子不是他亲生的,是他在三亚打工时捡到的弃婴,被抛弃的原因是有两套生殖器官,必须做变性手术。
他拿着亲戚给他凑的5000多块钱来了,满怀希望又迷茫困惑,不知道后续的手术费用怎么办。
群居房的世界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这里住着一个人带孩子看病,老公留在家里赚钱,每天都会哭个不停的家庭主妇;
也有老婆带着孩子住院,自己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出租屋送饭的男人;
有弹尽粮绝,每天都想放弃,但一直咬牙坚持的年轻父母;
更有卖光了所有家产,靠借钱、贷款给孙子治病的爷爷奶奶。
每一个人都担惊受怕,怕孩子的病情恶化,更怕明天医院催着交药费,耐心、希望与金钱都在飞速的消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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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儿童医学中心附近也有这样环境恶劣的群租房,来自沈阳的小陈为了省钱,只能在客厅租了一张床,爱人带着儿子在医院。
2019年初,他7岁的儿子被检查出重度二尖瓣反流,在北京手术花了30万,在上海治疗又花了50多万,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
小陈是煤矿工人,爱人无业,母亲有2000多块钱的退休收入,即使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费用,他们的经济压力依然很大。
几经周折,孩子的病情稳定了。但还需要留在上海给给孩子定期调血凝值,为了省点钱,他只好住进了群租房。
这里虽然便宜,可是没有条件做饭,不能帮助孩子补充营养,只能外面买或者吃医院的患儿餐。
同样在上海看病的扬州小朋友小雅得的是非常麻烦的血液病,她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一次次往返于家里到上海。
每次的费用都在几千块钱,车费、住院费省不了,只能在吃、住上省,小雅的妈妈带着她住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里,爸爸还在家里打工给她挣医药费。
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小雅妈妈哭了很多次,情绪也崩溃了好多次。
好在热心的病友对她很友好,会带饭给她吃,医院的护士也会细心关注小雅的情况,分担了她很多的压力。
在医生和护士的精心救治下,小雅一天一个样,一天比一天好转。
现在小雅婷妈最头疼的就是出院后还要留在上海一段时间观察,必须租个房子。
房租很贵,要五六千块钱, 这个价格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十分吃力,群居房是她仅存的选择,虽然那里对女儿的病情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药神》中有一句扣动人性的台词: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住在群居房里的父母们,每天都要面对两种病的折磨,"真正的疾病"和"穷病"。
人生就是这样,沉到谷底之后,剩下的就是往上走了。
小陈向医院的入住家庭评估委员会提交了申请,然后等待结果。
和小陈一起等待回音的还有小雅的妈妈。
她之前从未听说过麦当劳还有什么叔叔之家,也不知道是免费还是也要交房租,只是当成了救命稻草,死马当成活马医来申请一下。
没想到马上就得到了批准,第二天出院便住进来了。
到了这里才发现,是完全免费的,不仅一分钱不用花,而且整个场所宽敞、舒适和明亮。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
客房都是按照每个家庭的需要设计的,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必备的生活设施,日常用品齐全,基本上可以实现拎包入住。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的房间
更让小雅妈妈惊喜的是,这里专为带孩子看病的家庭设计了子母床和阅读书桌,孩子在这里可以像在家里一样读书、写作业、做游戏。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里的母子床
与过去那些拥挤、狭小、吵杂的环境比,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一般的日子。"要是在外面住这样的宾馆,怎么也得五六百块钱啊",小雅妈妈由衷感叹。
小雅开心的不得了,社工带着她和妈妈一起把整个麦当劳叔叔之家都逛了一圈,帮助她们了解如何使用厨房、洗衣房、游乐区、用餐区及阳光房,这些配套的综合功能区供所有入住的家庭一起使用。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里小朋友的交流活动区
当天晚上,小雅和妈妈几乎一夜没睡,以前是睡不好是压力大,这次睡不好是兴奋、幸福,感动、感恩。
小陈带着儿子洋洋也在几天后住了进来。
一到这里洋洋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终于可以摆脱单调枯燥的病房生涯,过上了正常小朋友的生活。
这里一共有12间客房,基本上都住满了。这些家庭和他们家一样,都是父母从外地带着孩子来上海看病,经济上存在困难,无法承受昂贵租金的,麦当劳叔叔之家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短期容身的地方。
关于麦当劳叔叔之家,这个视频可以了解更多
每天除了吃药,去医院检查,洋洋都去4楼的活动区和别的小朋友玩游戏,看看书。
工作人员都很喜欢洋洋,只要有时间都陪着他玩,他在医院复查时会吵着要回去看姐姐和阿姨。
住在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的一些小朋友在一起玩游戏
小陈绷了几年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一点了,儿子的病对于术后护理要求很高,饮食禁忌也很多。
比如像含维生素k比较丰富的一些食物都要少吃,芒果、葡萄柚之类的也建议尽量不吃,以前不能自己做饭,很难保证营养。
现在好了,有公用厨房可以使用,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做饭时间,洋洋终于可以吃上属于自己的特制食谱了。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的公共厨房
小陈很快结识了一些和自己有相同经历的新邻居,比如齐师傅的儿子患有白血病,之前也曾因为租不到房子而苦恼,现在来到这里,可以定期去上海儿童卫生服务中心化疗了。
麦当劳叔叔之家给了他们家庭般的温暖,这里干净又整洁,有专人负责打扫卫生,每天都会按照程序严格消毒。
还经常会有志愿者来教小朋友学画画、做游戏,偶尔还会有专家来授课讲解病理知识。
那些曾经筋疲力尽,曾经走投无路,也曾经抱怨过人世不公的人们,终于找到了一块安全的栖息之地,并且感受到了被世界偷偷爱着的惊喜。
"我的孩子出院好几天了,喝鸡汤好一点……"
"我的孩子刚刚移植结束,需要增强营养……"
"我家今天蒸了一锅大馒头,送你们几个,尝尝吧……"
"今天我们几家要聚会,搞到了几条鱼,你们也来吧……"
这些对话在麦当劳叔叔之家的厨房中此起彼伏,住在这里的患儿家长们,一边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一边交流着琐碎的小事。
在弥漫着饭菜香味的锅碗瓢盆奏鸣曲中,悲苦被驱散了,他们暂时忘却了发生在各自家庭中的不幸,只需要专心的做好每一餐饭,过好每一个今天。
这里全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们,他们在这里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大家庭,唯有他们能够互相理解彼此的遭遇,并不需要太多语言,只要一个眼神,一声叮嘱,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便可获得安慰。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举行过的一些小活动
因为设备容纳的限制,每次厨房只能容纳四五个家庭,每家都要在规定时间内做饭,但是他们之间自己能够很好的协调开,从未因为轮换问题而发生争吵。
有的小朋友饿了,若是家里的饭没有做好,另外一些家庭会主动给他们提供吃的。
还有的家庭干脆组成团队,一起烧,一起吃。一个家庭选派出一个成年人照顾两个家庭的孩子,另外成年人可以去买菜、洗衣服,或者去工作赚钱。
在麦当劳叔叔之家这里,不仅实现免费入住,还有很多爱心企业支持这里,为他们免费提供食用油、大米、面粉,毛巾、牙膏等日用品。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先得到一个免费的大礼包。
他们每天仅仅需要去菜市场采购新鲜食材,然后根据每个孩子的不同需求,做出新鲜可口的饭菜,别的后顾之忧一概没有了。
这是很多人从未设想过的生活,他们感觉到自己从未被社会遗忘,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帮助他们。
而这正是麦当劳叔叔之家创办的初衷,大城市有更好的医疗资源,汇聚了各地的重症患者,他们在求医的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为服务这些人群,1974年在美国成立了第一家针对异地求医人群的帮助机构。
麦当劳叔叔之家进入中国内地是2016年,由中国宋庆龄基金会麦当劳叔叔之家慈善基金资助设立,第一家开在湖南长沙儿童医院旁,截至2021年7月底,湖南麦当劳叔叔之家已经免费服务602户家庭。
湖南麦当劳叔叔之家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是内地的第二家,2020年12月15日启动,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免费服务了54户家庭。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
在这些数字背后,是数百个家庭、几千几万人命运的被逆转,那些在困境中踟蹰行走的人,被一束人性之光照亮了前路。
可乐姐姐是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第一批的工作人员,她的工作是每天陪伴这些家庭,为他们的日常生活做一些指导,陪伴小朋友们做手工、玩游戏,帮助他们尽快适应这样的环境。
包括可乐姐姐这个名字,都是为了小朋友们特意取的,他们都喜欢汉堡、可乐,一个叫可乐姐姐的人会让他们迅速的亲昵起来。
在这些带着孩子异地就医的父母眼中,她好像是一个美丽的天使,所有的麻烦和困扰在她出现之后,都会奇迹一般的消失。
她对所有入住在这里的小朋友的病情和日常注意事项都了如指掌,谁血小板比较低,谁容易感冒发烧,谁喜欢早一点吃饭,都在她的心中,确保他们得到最好的照顾。
经过长期的激素治疗,小雅的脸肿了,眼睛也睁不开,看书看电视时甚至需要妈妈帮着自己扒开眼睛。
小雅因此有点自卑,不爱说话,可乐姐姐就耐心地陪着她说话,和她一起玩她喜欢玩的游戏,让她学会表达自己的心声。
过了几天,小雅人也开朗了,话也多了起来。她喜欢做手工,做了一些可爱的折纸,挂在墙上,指明是送给可乐姐姐的。
小朋友们做的手工作品
还有7岁的多多,在离开麦当劳叔叔之家时给可乐姐姐画了一张画,抱着她的衣角依依不舍,这里有他人生之中难得的美好回忆。
可乐姐姐在这里时间久了,时常都会沉浸在感动之中,因为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小朋友们都像一个小勇士。
他们常年辗转于医院和病床之间,没有办法像正常的小朋友一样在学校读书上课,有的还要经历化疗、骨穿等成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他们只要稍微好一点,都会努力的露出笑脸。
他们比一般的孩子更懂事、坚强,而那些陪伴着他们的父母们,更是尝尽了人世艰辛。他们——父母和孩子,都是非常孤独而恐惧的。
可乐姐姐愿意把自己的爱献给他们,做他们人生路途中的陪伴者,以生命去陪伴生命,用生命去影响生命。
很多孩子在离开时会有很艰难的情感割舍,工作人员会提前给孩子做出引导和铺垫。
临走前工作人员还会送给他们一些卡片、照片,写上祝福的话语,帮助他们纾解分离的烦恼。
上海麦当劳叔叔之家中的留言板
麦当劳叔叔之家还会定期邀请住过的孩子来参加这里组织的活动,情感的纽带尽可能的延长、又延长。
就在今年9月9日,北京儿童医院对面,仅一街之隔的内地第三家麦当劳叔叔之家,将正式启用。
北京麦当劳叔叔之家内景效果图
在北京儿童医院就医的患儿,经由医院的入住家庭评估委员会审核家庭情况后,都可以入住北京的麦当劳叔叔之家。
汇聚在麦当劳叔叔之家的人们,摆脱了孤军奋战的境地,他们紧紧拥抱,彼此温暖。
今后,在他们的记忆当中,麦当劳叔叔之家不再是一个免费的住所,而是象征了这个世界对他们的爱和补偿,他们知道,自己一直被这个世界,以及很多陌生的人默默地爱着。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最低潮最不堪的时候,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可以好好接住你,那真的是最幸福也最幸运的事情了。
亦舒有部小说叫《如果墙会说话》,如果麦当劳叔叔之家的墙说话,还不知道能讲出多少人世辛酸,悲情故事。
它见证了不同家庭的悲欢离合,也见证了人与人之间的友好善意,它听见小雅的爸爸对小雅说,"你以后不能忘记这些人,一定要感恩,遇到需要帮助的人,献出自己的爱心。"
那些来自于陌生人的微小善意最终汇聚成了浩浩汤汤的人性之光。
善意就是这样被传递下去,散发出来,哪怕是无意之间,落到哪里都可以开花结果。在我们所不曾察觉的地方,有我们曾经遗落的美好与希望在萌芽。
很多人相信人生残酷,人人都要学会铜墙铁壁,但我们更应该相信,每一点善意,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就让我们一起去麦当劳叔叔之家看看吧,在麦当劳叔叔之家的小游戏里,一起感受有温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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