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1895-1953年),汉族,原名徐寿康,江苏宜兴市屺亭镇人。曾留学法国学西画,归国后长期从事美术教育,曾任中央美术学院院长和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他的作品表现了高度技巧,有浓厚的民族特色。擅长人物、走兽、花鸟,所作国画彩墨浑成,尤以奔马享名于世。 徐悲鸿主张现实主义,于传统尤推崇任伯年,强调国画改革融入西画技法,作画主张光线、造型,讲求对象的解剖结构、骨骼的准确把握,并强调作品的思想内涵,对当时中国画坛影响甚大,立足中国现代写实主义美术,提出了近代国画之颓废背景下的《中国画改良论》。与张书旗、柳子谷三人被称为画坛的"金陵三杰"。他不但是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奠基者、中国现代绘画之父,亦是著名的收藏大师。 徐悲鸿正在作画 掀开中国灿烂的绘画史,唐、宋、元、明、清时代的绘画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古画的流传历尽浩劫,由于朝代的更迭,战争的席卷,乱世的频繁出现,毁去了无数翰墨精品,特别是清末时期,社会动荡,外寇抢掠,更使传世之宝遭到洗劫。 面对这种形式下,徐悲鸿付出毕生心血,收藏散落辰星。不惜高额购买,收藏了一千二百幅历代绘画作品(现藏徐悲鸿纪念馆),它包括了唐、宋、元、明、清及近代名家代表作。如:唐朝《八十七神仙卷》,宋朝《朱云折槛图》、《罗汉像》,明朝《梅妃写真图》、《右军书扇图》,清末《风雨归舟图》,还有任伯年、齐白石等大量的佳作。徐悲鸿在欧洲留学期间,也收藏了许多名家的油画作品,如:达仰的《男人体》、《奥菲利亚》,康泼夫的《在包厢里》、《观剧》、具拉尔的《女人像》等等。其中,徐悲鸿对达仰的《奥菲利亚》和我国唐朝的《八十七神仙卷》的收藏,历经坎坷,便愈加珍贵。 徐悲鸿在法留学时的导师达仰·布弗莱的素描像 历尽艰辛的《奥菲利亚》 1919年,徐悲鸿赴法国留学。他就读于巴黎高等美术学校。徐悲鸿的校外老师达仰对他影响颇深。当徐悲鸿在画店看到达仰的油画作品《奥菲利亚》(现藏徐悲鸿纪念馆)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并付出千心万苦收藏了此画。 画面中的人物是莎士比亚著名的悲剧《哈姆雷特》中的女主角,她是在一场王室斗争中无辜的牺牲者。 此画生动地表现出奥菲利亚失恋后的精神失常,不幸失足溺水。画面着重刻画了这位纯贞的少女在临死之前瞬间的呆滞的眼神和惆怅的表情,反映出她极度痛苦的心理状态。她手里紧紧地攥着紫罗兰、荨麻、延命菊,失神地坐在杨柳树枝上,把自编的花圈挂在枝头。细细的树枝再也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她压断了树枝坠入了湍急的河水里。纯洁而痛苦的爱情就这样也坠入呜咽的河流。此画反映人文主义思想的题材,达仰着重刻划了奥菲利亚痛苦的心理变化。这也渗透出达仰的怜悯和同情之心。徐悲鸿被达仰的作品和达仰的慈善之心深深地感动了,久久不忍离去。 法国 达仰《奥菲利亚》布面油画 78.9×97.2厘米 纵有必买的决心,可当时的徐悲鸿身无分文,甚至连吃饭都发愁,哪还有钱买画?他在画前徘徊了很久很久,把达仰悲天悯人的呼声同自己国土的命运和心底里涌动的爱国主义情怀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于是他收藏此画的欲望越发强烈。他请求画店老板为他保留此画,等他回去凑钱再来购买。由于徐悲鸿的真诚,老板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时限不得超过三个月。 徐悲鸿满怀信心地为筹集画款奔走,但筹集这样一笔巨款又谈何容易!就在徐悲鸿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新加坡朋友黄孟圭出现了,黄先生带徐悲鸿一同前往新加坡,并将徐悲鸿介绍给华侨巨商陈嘉庚先生,徐悲鸿满怀诚意的为他画了一幅油画像。当徐悲鸿接到陈嘉庚先生的二千五百元现大洋赠款时,他的激动和喜悦,难以言表。即刻将这笔钱汇往巴黎的画店,他朝思暮想的《奥菲利亚》终于如愿以偿。 为了报谢陈嘉庚先生,徐悲鸿又画了马克思和托尔斯泰的油画,赠给陈先生所办的厦门大学。 徐悲鸿作品 失而复得的《八十七神仙卷》 1927年,徐悲鸿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祖国,伴随着他投身爱国主义创作和复兴中国美术教育事业的同时,又开始了他艰辛坎坷的收藏之路。 1937年徐悲鸿收藏了唐朝的《八十七神仙卷》(现藏徐悲鸿纪念馆)。《八十七神仙卷》是道教壁画的粉本,为白描人物长卷,全长:2公尺88公寸,宽为:30公寸,卷之上端亦经割损3. 4公寸矣,所以称残卷。 《八十七神仙卷》 画面中描绘了一支浩荡的神仙队列在云中行进,去朝拜元始天尊。八十七位神仙中有三位道教帝尊、六位神将、十位真人仙人和六十八位仙女玉女。万线齐鸣的描绘,使众神无一雷同。各路神仙动作变化微妙,优美和谐,犹如"九韶"之乐,令人领略到"曹衣出水,吴带当风"的具体含义。无论是人物的比例,透视的准确,结构的精美,神情的高贵,还是构图的宏伟,线条的劲健,节奏的韵律,均使列队行进的神仙形成了"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艺术感染力。 中国的宗教壁画在唐朝发展到了鼎盛时期,吴道子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人物。他在当时的长安、洛阳的寺院里所绘壁画三百多间。吴道子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地位与古希腊的班尔推侬浮雕的总设计师菲狄亚斯的地位是相等的,他们都是艺术之神,其作品令人推崇至今。虽然,唐朝的《八十七神仙卷》要比古希腊的古巴比农神庙的浮雕晚一千二百多年,但他们的艺术价值、艺术造诣、艺术的辉煌和魅力都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像璀璨的明星,闪烁着不朽的光芒。 《八十七神仙卷》局部 《八十七神仙卷》仅仅是白描粉本就已经美妙到如此程度,令人目不暇接,假如放大数十倍于墙壁上,敷以丹青,可想会是何等灿烂辉煌。 那是1937年的香港大学之展,徐悲鸿的好朋友许地山邀请徐悲鸿去看一位德籍夫人的收藏。当徐悲鸿发现此卷时,眼睛陡然一亮,那耗费毕生心血收藏画卷的手指因激动颤抖着。他立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不足一万元钱和自己的七幅作品作为交换,回到住所他便在画上加盖了"悲鸿生命"的红色印章。他兴奋之余,提笔书跋道:"……呜呼!张九韶于云中,奋神灵之逸响,醉予心兮予魂,愿化飞尘直上,跋扈太空,忘形冥漠,至美飚举,盈盈天际,其永不坠耶,必乘时而涌现耶!不佞区区,典守兹图,天与殊遇,受宠若惊,敬祷群神,与世太平,与我福绥,心满意足,永无憾矣。"(此资料现藏徐悲鸿纪念馆) 徐悲鸿的题跋极度地表现出得到这幅国宝时的庆幸和激动之情,题跋大意是:我仿佛听到了最好的音乐在云中奏响。那是神仙的乐曲,我的心,我的魂愿化成飞尘飞上天去,忘记了一切,永远与这样的境界在一起,这种永远都存在、不会消亡的美,这种神际带着这种感情到天上去,听神一样的音乐奏响,在此境界里能看到无穷无尽的美。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能够得到并保护这幅国宝是上天赐予我的特殊待遇,让我受宠若惊,并祈祷《八十七神仙卷》能够给我带来幸福与和平,至此,我也心满意足,永无遗憾之事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徐悲鸿却因丢了这幅国宝,而使他的精神上遭受了致命的打击。 1942年5月,徐悲鸿在云南昆明的武成路举办劳军画展,从画展开幕的第一日起,空袭警报就一直不断,但观众还是异常踊跃。画展收入当日即达十万元。为了满足观众的要求,从第二日起,开展时间和日期都相应延长。徐悲鸿将这次画展所得收入全部捐赠给云南政府,作为劳军之需。 正当徐悲鸿沉浸在画展成功的兴奋之中,噩耗像飓风一样毫不留情的席卷了他所有喜悦。那天,他在云南大学映秋院的二层办公室里整理作品,突然,空袭警报响起,徐悲鸿迅速与其他人一起跑进了防空洞。等空袭警报解除,他回到住所时,发现门和箱柜都被撬开,自己的三十多幅作品和国宝《八十七神仙卷》不翼而飞。徐悲鸿顿时头晕目眩,仿佛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翻腾。 虽然立即报告警方查找,但是,几天过去了,仍然杳无踪影。徐悲鸿忧心如焚,三天三夜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日夜焦急地期待、幻想着那心爱的国宝能相安无事地回到他的身边。悔恨、紧张、焦灼和期盼交织在一起,他终于病倒了。经过医生检查,发现徐悲鸿的血压很高。从此,他便种下了高血压的病根。十多年后,他也因此病早早地离开了我们。 他曾悲伤地赋诗道: 想象方壶碧海沉,帝心凄切痛何深。 相如能任连城璧,愧此须眉负此身。 他以我国历史上蔺相如能保住和氏璧的故事作比拟,而深深地谴责自己痛失国宝。这是他终身的憾事,同时他也担心国宝再次流落到国外去。 多少个岁月徐悲鸿都在挂念中度过,当徐悲鸿依然"愧此须眉负此身"的时候,一个令他震惊的好消息从天而降。当有人告知他,他所惦念的国宝在成都时,他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踱来踱去,随即决定前往成都,可转念一想,他的行动一旦传到藏画人那里,藏画人便可能将画毁掉,销赃灭迹。于是,徐悲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担心之下,徐悲鸿与爱妻廖静文商量后决定,委托一位新加坡的朋友前去成都。徐悲鸿再三嘱咐他,要先与藏画者交朋友,然后再与他商量买回此画。 徐悲鸿与家人合影 最后徐悲鸿用20万元现款和自己的十幅之多的作品才换回了《八十七神仙卷》。徐悲鸿万分惊喜,望着眼前逐渐展开的长长画卷,他扶画的手再次颤抖,像重逢了阔别已久的故人,兴奋两颊通红。虽然画卷展露出一丝残缺风尘——"悲鸿生命"的印章被挖去,题跋也被割去,但徐悲鸿看到87位神仙安然无恙,飘飘欲飞地优美体态时,他依然激动不已,当即赋诗抒发那难以抑制的感情: 得见神仙一面难,况与伴侣尽情看。 人生总是葑菲味,换得金丹凡骨安。 1948年,徐悲鸿将《八十七神仙卷》重新装裱,请张大千和谢稚柳写了题跋(此跋和画现藏徐悲鸿纪念馆)。 徐悲鸿为了收藏一幅心爱的作品,往往不惜一切代价,历尽千辛万苦。他收藏的一千二百幅历代佳作均渗透着他的足迹,流淌着他的血汗。那一张张散发着艺术光芒的作品记录着一个个传奇的故事。徐悲鸿用一生的心血,为我国百世奇珍的艺术宝库增添了不朽的光辉。 徐悲鸿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