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火车站终究是关掉了。 是啊,这个车站实在太老旧了,地面坑洼不平,通往站台要上下一段水泥楼梯,只能拎着行李磕磕碰碰。 说实话,我以前并不太喜欢它,因为它的脏乱差。 记忆中,我第一次离开家是从这里出发的,早上9点的车,他骑车带着我8点就到了。 那是高考后最炽热的时节,也是我第一次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 他把车停在路边,嘱咐我看着行李,自己跑到马路对面的早点铺。 那低矮的瓦房子里,炸油条的老板白色背心外的围裙布满了油渍和黑乎乎的脏东西;旁边不知名的客人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挤进人群里;面包车司机七嘴八舌 的 召唤着来往行人...... 隔着一条马路,我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对面的小铺子被热气和油雾笼罩出一幕幕人间真实。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杯豆浆和2根油条来到我跟前,让我快点趁热吃。 夏天的早晨,即使是在8点多也很燥热,他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 车站很小,人却很多,检票进站后,仅有的几排座椅早已坐满了人,还有人干脆垫个东西就盘腿坐在地上。 小小的候车厅里,风扇叶在头顶无力地转动着,散不去的热气和着汗味和泡面味让人喘不过气。因为火车晚点,我不得不多等40多分钟。 我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站着,示意还在外面的他先回去,他却像没看懂似的一动不动。 我只能再次走到检票口,隔着围栏告诉他火车晚点了,让他先回去。 他却让我等他一会,不到十分钟,他拿着2罐健力宝和一袋面包塞给我,然后摆手让我去等车,又像开始一样一动不动 的 站着。 接过袋子,我突然鼻头一酸,转身的一刹那我第一次感觉到不舍。 后来我去外地上学、工作,我好像就再也没有为了谁在家乡停留过。 渐渐 的 ,新的火车站开通了动车、高铁,我便极少再来老火车站了。 最后一次在老火车站坐车是奶奶病重,我回家看望她。 走的时候,还是那趟9点的车,他送我到车站,我心里很清楚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却还是没有勇气再对他多说些什么。 他告诉我这个火车站马上就要关闭了,他觉得离自己熟悉的生活越来越远了,那一刻我也仿佛懂了些许。 我们曾经一心奔向远方,一路向前。 却终有一天,在告别的时候,开始回头,一次、两次。 老火车站终将成为记忆,慢慢模糊,自始至终,它是送我的车站,也是等我的车站。 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异地恋。 即使是三天的小假期,我也会兴高采烈地奔向他。 为了见面的时间多一点,我会坐一夜的火车,在早上6点到达他的城市,然后在第三天再坐夜车回来。 那时候,我几乎买不到卧铺,甚至连坐票都要提前很长时间抢,为此我还加了一个专门的抢票群。 可即便如此,相聚好像只有一瞬间。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在同一个火车站踏上返程。送行的人不能进站,我们就在门口道别。 身后的人推搡着我往前走,我连多看一眼他的眉眼都是不可企及的奢侈。 转身的那一刻,我泪如雨下,所有 洋装 的坚强,都溃不成军。 我至今记得,节假日拥挤的人潮碰撞着我的肩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谁会对你的泪水多做停留。 在这个车站,如此一模一样难过 的 离别我重复经历了三年。 而曾经的不舍,也留在了那些覆上了尘埃的时光里,我们还是离别了。 老火车站终究是关掉了,旧日的异地爱恋终究是没有结局,就像老家的朋友所言,我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对生活感到陌生。 而车站是最有戏剧性的地方,上帝喜欢在这里设计人类的际遇:几百万种人生在此相遇,几百万种可能埋下伏笔。 其实,迎来送往的车站,有时候何尝不像人生。 有的人匆忙退场让人倍感遗憾,有的人的到来是一场惊奇的际遇,也许不够幸运没遇到陪伴始终的人 。 人生的百转千回、月圆月缺,分离相聚一直布满了一个又一个车站。 没有哪一种相遇,不会经历别离。 常有人说: 白月光是不够勇敢得不到的美好,朱砂痣是没能珍惜的痛。 我们这一生错过过很多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我们不够勇敢,或者不够珍惜。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爱情就是勇敢和珍惜,我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 但是就像宫崎骏爷爷说的: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 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