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艺术在乡愁的思念和还乡的旅程中的话,那么它包含了走向同一的隐秘渴望。同一或者同一性在此是本源、根据、基础和目的等,就是形而上学不死的幽灵。但它早已被现代和后现代的思想所唾弃了,这在于它只是一个虚构和幻想。 ■ 文| 彭富春 我们揭示了所处的时代自身及其艺术的基本特性。在这样的时代里,艺术何为?审美教育有何意义? 艺术的本性是技能、欲望和大道的游戏,但当代的艺术却是这种本性的缺失或变性。虚无主义的艺术是大道的缺席,技术主义是技能的极端化,而享乐主义只是欲望的过度化。因此,当代艺术的根本使命就是去经验时代和自身的困境,并为此寻找一条出路。但当代的困境并不是其它什么困境,而是无家可归的困境。这决定了当代艺术的根本使命是对于无家可归的困境的克服。 只要艺术去经历人的无家可归的命运的话,那么它很自然地就引导人们回归家园。所谓的无家可归自身与人的家园并不是没有任何关联,相反它们之间具有一种无法剥夺的关系。显然,无家可归是对于人的家园的否定。因此,无家可归的本性必须从家园的本性那里获得理解。家园是人的存在的安身立命之处,人的存在就是生活在自己的家园之中。于是,人存在的历史表现为家园历史。西方的上帝和中国的天道正是人的家园的历史形态。但现代以来的上帝的死亡和天道的衰败却是这种历史性家园的毁灭,也就是无家可归命运的到来。无家可归自身不仅是人的家园的丧失,而且也是对它的渴求。这样,去经历人的无家可归的命运正是一种乡愁,也就是对于家园思念的忧愁。 历史上的艺术如同哲学一样,在本性上是一种乡愁并言说这种乡愁。乡愁是一种的疾病,它呈现为一种心灵的意绪,是思念、哀愁和悲伤等。乡愁之所以是痛苦的,是因为它在经历无家可归。在这种经验中,最根本的是人与家园内在关系的分离。但乡愁是一种特别的疾病,它在经历痛苦的同时也在经历欢乐。欢乐是聚集,是合一。在无家可归的经验中已经产生了对于家园的期待和向往,并开始了还乡的历程。作为乡愁的经验和言说,艺术描述的正是人的存在和心灵的痛苦,也就是人如何与自身的本性的分离。但任何一种艺术都努力给人带来慰藉,让人达到自身存在的根基。 但对于无家可归时代的人们来说,由乡愁所推动的还乡的道路并不是一个和平之旅,而是一个危险之途。它可能是希望之路,但也可能是失望之路。它的危险性并不在于它会经历很多困难而不能达到家园,而在于达到家园自身所具有的无法克服的困境。显然,人的历史性的家园已经毁灭,我们不可能返回到天道或者是上帝那里去。所谓无家可归并不意味着有家难归,而是意味着没有任何家园。于是,无家可归不仅是对于一切已有家园的否定,而且也是对于一切可能家园的否定。 这就是说,人们不可能居住于任何一种形态的天道或者上帝的替代品之中。在这样的意义上,也许还乡本身是值得怀疑和追问的。如果艺术在乡愁的思念和还乡的旅程中的话,那么它包含了走向同一的隐秘渴望。同一或者同一性在此是本源、根据、基础和目的等,就是形而上学不死的幽灵。但它早已被现代和后现代的思想所唾弃了,这在于它只是一个虚构和幻想。#大道哲学# 本文作者系武汉大学哲学教授,著有系列学术专著"国学五书"(《论国学》、《论老子》、《论孔子》、《论慧能》、《论儒道禅》,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与发行)。本文选自《美学原理》,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