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往事开江那点事

　　今天五一节，小长假来了，全民福利到了——去哪看看？
　　＂你呀，说行，就咱眼前这个湖，也没见你去几回呀，还出去看看，真敢说。＂刚动这心思，就让老婆一顿呛呛，＂先看了卧牛山再说吧。＂
　　近来我的确宅了点，不过也是外面引力不足啊，当然，新疆桂林之类的咱没去过，可是契机在哪里？要去的地儿多了，理由呢？
　　其实我想回东北瞧瞧，老惦着。
　　＂那就去，暑假就走。＂老婆痛快人，像咱东北的。
　　＂暑假哪来的开江鱼啊！早没喽！＂五一这几天自然不够瞧的，也就是说说罢了，现在这个活计，啥都好，就是走不开。
　　我惦着开江鱼，想着开江的事，明白了吗？
　　一
　　咱那个东北地儿，别看当时建团部的时间晚，其实老习俗照样也有，比如这个开江的事吧，靠江吃江的老辈人谁不知道祭江的事呢？早年间老隆重了，开江时节烧香磕头抬祭品请龙王的人群也能排出去个几里地去，沿岸的平地上也照样有秧歌队舞上一气，有小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上几日，很自然的事，让龙王开心吗，他老人家出来现世，敢不恭敬吗？
　　现在简单了，一些老派人还正儿八经地备祭品，跪在岸边念叨念叨，你像哥们老张的爹，正经渔人，人家守着规矩，七十岁了照样浪里穿船上走，稳当着呢，你说这里有虔诚的功劳吧？
　　多数是不务正业的，比如同事曹大脑袋，这哥们瞅着天气好，下了体育课就上船了。别人放学下班了，他蹲在供销社门口正吆喝呢：＂新鲜的，开江鱼哎！＂
　　不过老曹可讲究，祭品哪次都不含糊，我见了，怎么着也是点心罐头齐全，那罐头至少三样，行吧？不过人家渔获也多，一网下去，多少罐头？
　　现在咱那地儿也算旅游景点吧？江边，那江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是开江稍后的事；大雪压青松，江上往来人——这是冰上取鱼，凿冰窟窿整鱼，人家兴凯湖弄的动静大，其实他那只是个湖，咱这是啥？
　　＂黑龙江呗！＂老婆接话道。＂那是啊。＂我不脸红，真不错，真的。
　　游客来了自然直奔江岸了，如果是达子香盛开时节，你看吧，满山坡的游人啊，干嘛呢？采鲜花啊！这花枝不怕撅，断了明年接着长，和冬青黄杨棵子类似，那花清香宜人，采回去插在瓶子里，半个来月保证不枯！
　　地方名吃自然就是开江鱼了，我们那时候就贼老贵，现在，哼，怕你舍不得呢！不过咱有底气，哥们多呀。前一阵老张还在电话里说：＂快开江了，来吃吗，来就给你备着。＂瞧咱，咱是当地土炮，这面子不算啥——＂吹吧你就！＂老婆又来揭短。我心里暗暗赌气，走着瞧，早晚让你吃到开江鱼，然后闭上你的嘴，等着吧。
　　二
　　说了半天开江的事，还忘了问了：＂知道开江咋回事吧？＂
　　每年四月底五月初，积雪消融，黑龙江露出真容——原本啥都封着呢，冻着呢。整整一冬啊，就到了这时候，某一刻，如同天降闪电，冰肌玉碎，裂——四分五裂——纵横激荡——冰面上的碎片战国时代来了！
　　开江了，跑冰排喽，就三天，冰排如闪电如鬼魅，咆哮而下，一切生命都不存在了……
　　开江喽！耳熟吧？不只是江岸的渔人兴奋地喊，驻足围观的老老少少们也免不了一片声地吼，开江喽——开江喽！坚冰开裂了，激流涌了，大冲撞来了！快看哪！
　　当年，我就在其中，东北老土炮，见了咱的江，瞅谁都傲傲的劲——咋的？不服啊？你那有吗？咱这可是黑龙江！敢和老毛子抢鱼的地儿，老毛子，听说过吗？
　　这时谁敢错过一瞬？这时候喊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没人在意，随你狂欢雀跃，因为惊天动地的华丽和惊心动魄的恐怖同时上演，两只眼都不够瞧啊！要不是人多胆壮，你敢独立江坡，俯视这世界末日吗？
　　心胆欲裂！——没错，就是这等感觉！
　　江上波诡云谲，阴风阵阵，转瞬间霹雳雷鸣，惊天裂变，咔咔咔——轰轰轰——哎呀变天了，地裂了，鬼哭狼嚎啊！浩大的江面犹如巨镜，敛天于内，此时却瞬间撕裂，天碎了，镜片飞溅……阴兵纵横，哪个生物敢靠前？
　　黑水涌溅，浊浪排空，禁锢已久的水府阴军凭空肆虐——这不是海浪来袭，什么样的方舟能前行？何等船夫敢撑蒿？看看那些不可一世的坚冰利剑吧，在沸腾的水域中，狂奔呼叫，倚叠冲撞，自相残杀，80万苻坚大军，一败如斯！呜呼！是黑龙出世了吗？仪式如此匪夷所思吗？祭礼如此骇人听闻吗？
　　三天，冰排跑光了，弹尽粮绝，江面终于平静了，黑龙应该满意了。
　　然后，渔人的狂欢时刻到了！
　　然后，吃货的饕餮盛宴来了！
　　开江鱼，尽情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