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昨晚,由刘江执导、赵宁宇担任编剧的重大党史主题创作《光荣与梦想》,已经播出了5集。 掰指算来,这应当是今年以来,党史题材剧集与观众的第四次"会师"。但《光荣与梦想》精致细腻的影像质感还是让人眼前一亮。两集拍完中共"一大",五集讲到东征淡水之战的利落节奏,更是让观众目不暇接。 作为庆祝建党100周年主题创作的重头戏,《光荣与梦想》一直备受瞩目。这不仅仅因为它的规格高、品质要求高,还跟其题材覆盖面有关。这部剧从中共"一大"建党开始讲起,直到抗美援朝战争伟大胜利收篇,讲述了中国共产党从弱到强,坚守初心与信仰,团结带领中国人民"站起来"的史诗岁月。 这也让《光荣与梦想》成为了此次党史主题剧创作中,时间跨度最长、所涉历史事件最多的一部。 从社会意义与党史学习角度来说,在建党百年的特殊时间节点,《光荣与梦想》担当起了"党史学习教育可视化教材"的重任。但如此诉求,也为这部剧在史实选择、人物塑造上设下了既定框线,在影像风格的共情、共鸣感上,提出了更高要求。 难得的是,五集看下来,《光荣与梦想》不仅做到了观众喜闻乐见的"好看",还有诸多细节很是耐嚼,不少伏笔颇为勾人。 追忆开篇定基调 1982年,杨开慧烈士故居修缮。在墙缝中,泥瓦匠发现了当年被藏砌在墙里的杨开慧手稿《偶感》。在手稿"天阴起朔风,浓寒入肌骨。念兹远行人,平波突起伏……"的慢吟中,镜头一转来到了1970年,晚年的毛主席看着杨开慧和孩子的旧照,旧日携手革命救国的意气涌上心头。镜头闪切间,倒回到了1919年湖南"驱张"学生游行的街头…… 这是《光荣与梦想》的开篇。之所以用文字原样录上,实在是因为很少在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创作中,看到这样灵动、丰满又有卷入感的开篇。 说它灵动,是因为开篇5分钟的时间就跳转了1982、1970、1919三个时空。将观众的思绪一步步从现实中的缅怀,带到了对伟人的怀念,继而又拽到了对激荡革命岁月的再体味。 说它丰满,是因为这个开篇实、史、诗结合,有依托党史材料发掘呈现的,杨开慧烈士的个人思怀;有不带一句台词却让人潸然的,对伟人革命情感与胸襟的诗化表现;最终,所有思绪又都交汇到革命斗争的岁月长河。 说它让人卷入,是因为晚年毛主席追忆的回望视角。 《光荣与梦想》是一部面向人民群众创作的,承担着党史教育责任的重大主题创作。如何找到串联党史事件的金线,让普通老百姓崇敬、感怀的伟人视角是不错的选择。而晚年毛主席回望青春的追忆结构,是以往少见的。它不仅让伟人成了性情中的"真人",也让"年轻之我"对未来的憧憬和"暮年之我"对历史的回顾巧妙交融。 同时,追忆视角的设定也给《光荣与梦想》对党史事件的采选,提供了依据。 中国共产党发展史线索复杂、头绪甚多。尤其在早期发展历程中,作为彼时澎湃革命运动中进步力量的一支,其成长与壮大就是在多方的斗争与联合中实现的。《光荣与梦想》要用40集的篇幅讲好横跨三十多年的故事,在把好党史发展主线的同时,必须对重大史实有所取舍,对表现角度有所创新。领袖晚年追忆的视角,给予了《光荣与梦想》以空间。 就前五集而言,《光荣与梦想》以青年毛泽东领导的"驱张"运动为引线,用他率领代表团进京请愿,串起了共产党先驱的早期活动。 此后,中共一大召开,陈炯明叛乱,孙中山避难永丰舰,中共二大与西湖会议召开,李大钊与孙中山历史性会面,安源铁路工人大罢工,国民党一大召开确立国共合作,黄埔军校建立以及东征陈炯明的淡水之战等重大历史事件顺次展开。 这些史实既是影响共产党发展的重要历史节点,也是党的"群众路线"萌芽、成型的活路标。这些事件中,青年毛泽东虽然没有扮演最重要的角色,但他坚韧不拔的革命意志已经得到彰显,发动工农和群众的革命意识也逐渐成型。像李大钊与孙中山会面时提出的"军队就是武装起来的工农",黄埔军校入学时选拔政治进步、出身穷苦的士官这些情节,也与信仰坚守、群众路线的核心要义呼应。 如此采选史实、结构情节,暗中都与《光荣与梦想的》的核心主题相得益彰——这是一部党史剧,更是一部讲述党如何领导人民取得伟大胜利的史诗。 影像的诗化与史感 《光荣与梦想》是一部鸿篇巨制。除了时间跨度大,角色多、地域广、群戏多也对这部剧的制作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就拿"一大"召开的情节单元为例。在其他作品中,常用数集甚至十几集的篇幅表现这段史实。但《光荣与梦想》只有一集左右的戏份,要拍明白非常不易。 在铺垫时阶段,需要交代各地党组织如星火燎原般的发展;筹备会议阶段,要讲清楚选址、召集的过程,以及李大钊、陈独秀这"南北双星"未能到会的原因。 会议召开阶段,要拍出来自各地的十几位"一大"代表各自的性格特点、观念交锋,还要拍出从上海转移至嘉兴红船的前因后果。 另外,来自共产国际的马林和尼科尔斯基是如何为"一大"召开提供支持,为何没有参加嘉兴的"南湖会议"这些场外信息,也要交代清楚。 可以说,在表现"一大"召开的情节单元,《光荣与梦想》展示出了高超的影像把控能力。 有的情节,强调流畅。导演用快节奏的剪辑配合声画对位的手法,用几组镜头就把繁杂的过程交代了清楚。 比如,在表现李达与李汉俊商议"一大"选址和住宿的情节中,就将两人夜谈的场景与写信、盖章、寄信和邮递员投递的镜头交叉剪辑在了一起。商议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各地党代表以不同交通方式,赶往上海的镜头组,节奏酣畅淋漓。 有的情节,强调诗化写意。那就用对照、重复和隐喻等影像修辞手法来表现。 比如,为了表现1920-1921年间,共产党早期组织在国内和海外留学生中的迅速发展,《光荣与梦想》就用了类似排比的镜头组接形式:3-4个镜头为一组,表现一个共产党早期组织的诞生过程。然后将上海、日本东京、北京、武汉、长沙、济南、法国巴黎、广州等各共产党早期组织的镜头组,连续剪辑,形成表意上的叠加和强调。如此,共产主义思想在中国形成燎原之势的陈述,就变成了极富有感染力的影像。 如果说,线索复杂的"一大"情节单元,更强调视听语言的精简与诗化,那么在4-5集表现的黄埔军校建立、淡水之战的拼杀,就更强调镜头语言的史感。 所谓史感,是指在拍历史可能之事时,让观众觉得质感真实、值得信服。想要拍出史感,当然要遵循"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保证情节虚构要符合人物的性格逻辑和心理逻辑。 比如,为了在表现黄埔军校中,共产党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国民党的孙文主义学会的较劲。剧中安排了一场陈赓调侃偷听的胡宗南,说要发展他"入党"的情节。这场戏虽然颇有玩笑意味,但却让人联想到后续两人因信仰不同而分道扬镳,多次在战场交锋的传奇,很有伏笔的意味。 但在情节和人物合理发挥的同时,场景与镜语的史感同样重要。比如,要拍黄埔军校的戏,当时黄埔的建筑风格和布局是怎样的?学员的军服装备是怎样的?授课的科目、训练的内容是什么?这些都要符合史实才能让观众信服。 《光荣与梦想》中虽然黄埔军校的戏份只有十多场,但剧组为了追求影像史感,还是花大力气复原了一所学校。因为场景真实,黄埔这段戏的镜头调度就自由灵活,不论是武场较量还是课堂上的交锋,大开大合的运镜与此前集中的会议戏形成鲜明对比,有效调节了观众的追剧情绪。 第五集的淡水之战,是《光荣与梦想》的第一个重头战争戏,也是表现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黄埔学生军革命信仰与战斗意志的重头戏。《光荣与梦想》不仅拍出了攻城战的残酷,也拍出了浪漫革命燃情,算得上史感与诗化相济。 出征动员会上,这群学生军"不要钱,不要命,爱国家,爱百姓"的誓言让人热血沸腾。上了战场后,他们冒着敌军城楼上的扫射,用血肉之躯换攻城位。一次攻城失败后,有的不是气馁而是愤慨,当周恩来提出选出十支奋勇队队长率队登城时,陈赓、徐向前等日后的帅才都纷纷请战。当二次攻城再次告急时,二期、三期的黄埔学员们又主动请缨。战场上,没有梯子,他们就人叠人打上城楼,没有子弹,就换成大刀肉搏,最终将革命旗帜插上淡水城楼。 在这次战斗中,共产党将领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和坚毅品质,也预兆了后续中国共产党革命武装的钢铁意志。 勾人的伏笔 最后,想说说《光荣与梦想》前五集中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 这部剧角色众多,有些贯穿人物会在多个重大历史事件中出现。有的可能只会在一个重大历史事件中登场。但无论是哪一类人物,《光荣与梦想》都拍得耐人寻味。 比如"一大"代表中作为广州代表出席的陈公博。他一出场就是和妻子李励庄在邮轮船头依偎传情的镜头。 在一大会议中,他与李汉俊等其他代表发生了激烈争执。本来,中国共产党的路线、纲领就是讨论出来,但陈公博却将此视为两派倾轧。最终,他借口因妻子受惊脱不开身,没有出现在嘉兴的南湖会议上。"一大"并没有成为他革命之路的起点,反而成为他脱党叛变的催化剂。 前五集,这个人物的戏不超过10场,后续也大概率不会再出场。但就是这简单几场戏,一个逆历史而行的利己主义者的形象便跃然屏上。后续,他成为蒋、汪座上客,继而沦为汉奸的命运便不足为奇。 还有一些贯穿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在现在还未显现,但在人物塑造上已经留下了伏笔。 比如,前五集中的张国焘。当伤中的李大钊不能去上海参加一大时,委托张国焘和刘仁静代为出席,当刘仁静还在担心不能胜任时,张国焘已经喜于形色应承接下。一大会议之中,张国焘作为会议主持本该审读纲领条目,但他却嫌繁琐,推脱有私事提前离场。但到了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出席后,他又开始活跃攀谈,自我展示。 很显然,像这样一个在建党初期便显露出权力追逐、建功心切的人,在革命的腥风血雨中很难经受考验,也容易走上教条、唯上的路子。这也让人对后续,《光荣与梦想》对毛泽东与张国焘之间路线斗争的表现,倍加期待。 当然,仅靠前五集的内容就给《光荣与梦想》的艺术水准下一个定论,很难。但从已播篇幅来看,无论是开篇结构、史实采选,还是影像把控能力、细节处理巧思,这部剧都交上了超出预期的答卷。《光荣与梦想》目前正在东方卫视、北京卫视黄金档热播,并在腾讯视频、爱奇艺和优酷同步网络播出,我们不妨继续追剧。 【文/铁皮小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