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很多双眼睛。 但很少有像他那样的—— 干净,深邃,时而目光如炬,时而写满悲悯。 最重要也最特别的是, 他的眼睛"看得见受苦的人" 。 正因为看得见,他才能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拼劲全力,带领全厂职工研发了新中国第一台2.5米双筒提升机;又用敢担当、不言弃的精神,抚平了兰考几百年的风霜和黄沙。 而他自己,不惜殚精竭力,工作到生命的终结,临终前还想着把药留给有需要的穷苦百姓…… 正因为看得见,他的名字不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一种足以感染和影响无数人的精神。 时至今日,提起兰考、提起焦书记,我们心里都会闪过一个名字—— 焦裕禄 。 上个星期,院长邀请了近百位影迷,一起提前观看了电影 《我的父亲焦裕禄》 。 因为知道这部电影的意义之深远,也知道它必定感人至深。 于是我做足了心理准备,还特意为观影团的小伙伴们准备了纸巾。 但没想到,还是破防了…… 影片还没过半,就听到后面传来吸鼻子的声音,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泪。直到放映结束灯光亮起,沉浸在感动里的安静才一点点被打破。 收到的反馈口碑里,也有不少人说,自己看哭了,真的忍不住眼泪。 除了感人,还有一个被提及多次的字眼: 表演 。 很多人都说,通过电影,不仅离焦裕禄的内心近一点,也重新认识了演员郭晓东。 事实上,在与郭晓东对话之后,我才充分理解,什么叫一个演员与他的"命中注定"。 传记类电影不好拍。 这一点,郭晓东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要诠释真实存在的人物,不仅是构建,更要去还原。 "要极尽全力地还原到真实,才能够更好更准确地去描述、去展现,通过你的理解,再通过你的肢体、你的语言,去把他展现在大家面前。越准越好,越真越好。" 而饰演焦裕禄又有其 特殊性 。 一方面,焦书记里留下的影像资料、文字资料不算多;另一方面,他参与的重要事件我们都知道, "这些事情就像是一颗颗珠子,如何用‘绳子’把它们流畅地贯穿起来,然后不露痕迹地展现出来,这个就得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郭晓东花了5个多月的时间,看了所有关于焦裕禄的资料,还去重走了焦裕禄走过的路。 上党课,记笔记,写小传……关于焦裕禄的点点滴滴,郭晓东都想刻在脑子里。 他很享受这长达近半年的收集资料、体验生活的过程。推了其他所有工作,一门心思往人物里面钻。 甚至,连减肥都成为了一种快乐的煎熬。 郭晓东说,焦裕禄吃得不够营养,加上患病,整个人身型瘦削。所以他必须减肥,不然走不进去人物,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我怎么可能演好这个人。" 接下角色没多久,他就开始每天运动、控制饮食, "真的就吃一点点" 。 从81公斤减至66公斤,足足瘦了30斤之后,郭晓东开始有些"害怕",因为食欲明显降低,人也有点脱相。 但同时,心里更多的是高兴, "每天上称称的时候一看,又降了一点,就特别高兴,有一种成就感。我觉得这种成就感,是来自于靠近焦书记的外形更像一些。" 提起那段"惨并快乐着"的日子,郭晓东记忆犹新。 他开玩笑说,当时不能闻到家里炖肉,馋!以至于老婆孩子都不敢在家吃肉,连食谱也一起改了。 但拒绝那些"残忍的诱惑"后,他感受到一种由衷的幸福。 "一个演员在去演一个角色之前,是需要付出很多的,这就是一种幸福的过程,是在靠近人物,也是靠近你自己。我觉得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一个梦想,在这个过程中我就是一个追梦人,那段时间我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够把焦书记这个角色诠释好,不想愧对于这三个字‘焦裕禄’,所以做的每一点每一滴,我特享受这个过程。" 在郭晓东的演绎下,我们从小就知道却并不够了解的焦裕禄,渐渐有了 实感 。 电影里有个情节,我印象深刻—— 当年,洛阳矿山机器制造厂正如火如荼地生产模具。 由苏联专家研发的刀头出现了问题,对方却拒不承认拒不负责。更在不久之后,单方面结束援助直接准备回国。 面对眼前的"烂摊子",焦裕禄强打精神,但他心里却焦躁、迷茫。 他不禁问厂里的高材生陈继光: "你觉得我们中国人是不是天生比别人笨?比别人落后?" 那一刻,他疑惑的眼神、揉乱的头发,都深深刺痛了我。 但是很快,焦裕禄又强撑起来,让妻子徐俊雅给陈继光做饭——为了争取这位稀缺人才,他借遍了能借到的白面、猪肉,只为给人才最好的伙食。而后更是力排众议,"先斩后奏",拍着胸脯挂保证,坚持把这位有出身问题的高材生调到第一线工作。 终于,新中国第一台2.5米双筒提升机在洛矿厂诞生了。 焦裕禄干了一茶缸的酒,回到家之后还兴奋地像个孩子,一边搂着妻子跳着错乱的舞步,一边嘴里说个不停: "我们造出来了!" 妻子哭了,焦裕禄窝在妻子的怀里,也哭了。 而大银幕下的我们,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因为那一刻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来得太不容易了。 这场戏,亦是郭晓东自己最喜欢的场景之一。 他说拍的时候,就跟导演表示,要"放开了演",别用固定机位,扛着摄影机跟着就行。 最终效果证明了, 表演不能只靠技术,唯有真情最动人。 电影里的焦裕禄,直观地展现出了许多令人钦佩的品质: 不管是在工厂做车间主任,还是去兰考做县委书记,他都敢于担当,甘于牺牲,始终把百姓吃饱穿暖放在第一位。 在郭晓东看来,这些品质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并不另类。尤其在了解焦裕禄这个人之后,会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因为, "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受苦" 。 见不得,所以要改变,要改变,就得先了解。 苦百姓之苦,受百姓所受。 就拿吃的来说,那个年代的兰考,风沙漫天,粮食种不起来,老百姓短吃少穿,年年有人饿死,领导干部稍好一些,也不过是吃点红薯充饥。 焦裕禄却不肯"独善其身",反而吃了许多旁人没想过的玩意儿。 比如, 土 。 兰考种不起粮食,一是风沙,二是盐碱地,焦裕禄到了兰考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看盐碱地。不光看,还抓了一把放到嘴里: "又苦,又涩,又咸。" 和他看到兰考人挨饿的心情一模一样。 去最穷的村子,看最苦的人吃的是什么,捡的果子、讨来的半个剩馍、甚至还有大雁屎。 这也能吃? 百姓吃得,他就吃得,把那大雁屎往嘴里塞,边嚼边流泪: "真没想到,我们老百姓就吃这个。" 有人看不惯他带领人们发家致富,偷偷向上级举报,说他搞这些是为了中饱私囊,背地里半斤的肉包子能吃一笼屉。 可真实情况呢? 他给自己立下了铁规定,只吃二两,还专门做了模子,把面团塞进模子里,一按,一敲,一天的口粮就那么一小块。 原以为,已经离世57年的焦裕禄会离我们很远,可这些唇齿之间的细节又把他拉得离我们很近。 当我们去想象一位英雄,可能最先想到的是他的丰功伟绩;而当我们需要去感受、靠近一位英雄,靠的是他身上的烟火气和血肉感。 英雄不仅仅是人民的英雄,还是儿子、丈夫、父亲…… 他是一个 生动的立体的复杂的 人 。 《我的父亲焦裕禄》,最重要的视角就来自于"我"——焦裕禄的二女儿焦守云。 郭晓东叫焦守云"二姐",从筹备到拍摄再到宣传期,他们聊了很多。 事实上,在两人第一次对话中,郭晓东就自觉捕捉到了焦裕禄的灵魂,只因为"二姐"的一句话。 "她说‘晓东你知道我最遗憾的是什么?’是在我能叫爸爸的时候,我叫得太少了。" 郭晓东说,就这一句话,就够了。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像我们的爸爸一样,我们身边的一个邻居大哥哥一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是神,没有长着三头六臂,只不过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老百姓身上,可能有时候会忽略跟子女之间的情感交流,但是他的爱是依然存在的。" 怎么把一个平凡却伟大的人,演得合情合理、生动细腻,成了郭晓东在大半年时间里唯一思考的事。 郭晓东认为自己是一个很 "笨" 的演员——他直率地用了"笨"这个字眼。 其实,与其说是笨,不如说竭尽全力地去感受真实,呈现真实。 吃土,他是真吃。 只因为, 不真吃,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部电影,更对不起焦裕禄三个字。 "吃完了之后满嘴都是沙。沙漠全是细沙,漱半天都漱不干净,牙缝里全是,因为这沙太细。而且那个是真真实实的盐碱地,极度咸的那一种。"说起这个,郭晓东表情丰富了起来,像是嘴里又泛起了那股子盐碱味儿。 俄语也是真学。 专门请教了老师,把那几句背得滚瓜烂熟,还特意去跟导演说,俄语台词要是变了,他就不会背了。 说完他笑了笑,又加了一句: "其实最后还是变了,我又重学,重新去配音了。" 那会觉得之前学的是无用功吗?我追问。 "一开始导演也说你可以不用学,找人配,我说不行,我必须自己学。" 学了,即使最后没用上,也给了他在镜头前的底气。 属于自己的,真实的底气。 对于郭晓东,"焦裕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答案是一个很出乎意料的词: 命中注定 。 "这部电影可能会给我将来的生活一个不一样的新起点。" 演焦裕禄的过程里,他学会了以更高标准审视自己的内心,甚至演完以后,还觉得应该按这个榜样要求自己。 当这份意识扎根后,就有一种庞大的力量笼罩着他。 "我也一直想去释放一些温度,不管温暖到多少人,所以正好借助这个力量、这份精神,继续往前走吧。" 重回兰考的时候,他发现这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仅悠闲富饶,还是国家卫生县城、文明县城。 而且这里的人依然牢记焦裕禄,公园乘凉的老奶奶,随口搭讪的路人,都能跟他列数焦裕禄留下的功绩与影响。 一个人改变了一座城数十年。 那么,一个角色可以改变一个演员多久呢?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时间能解答。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当演员以好的表演成就角色,那些好角色,终有一天也会成就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