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越十载,做了父亲十年的女儿
深秋,简陋的二进宅院里挂满了白绫,一派萧条凄楚之色,下人们面有悲戚,眼睛红肿。
一身利落绿色薄夹袄的女子快步穿过回廊,到了正厅,瞧见一身孝服的少女,忍住悲伤,上前道:"小姐,如今老爷的头七已经过了,京里来的人在催问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了。"
苏拂眼睛微红,看着这里熟悉的人和物,心中悲凉。
她穿越十载,做了父亲十年的女儿,本以为从此不再茕茕一人,不曾想,父亲还是因病去了。
这具身子的生母刘氏,原是京中大族的嫡女,死活非要嫁给只是七品县官的父亲后,京中那些亲戚便似忘了她一般,就连她早年因病去世,也没遣个人来瞧上一眼,如今父亲死了,他们倒是立马来了消息,要把自己接回去。
"晓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苏拂问道。
"准备好了。"方才的绿衣女子颔首,却又有些担心:"小姐,当年夫人嫁来,嫁妆虽丰厚,但咱们这次全部带回去,怕是全部都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她们不就是为了这批嫁妆来的么。"苏拂轻叹口气,起了身看着屋外萧索景色:"不过好在,他们这么些年对我们不闻不问,不知道母亲的这些嫁妆生出了多少的利息,做成了多少买卖,咱们保住命要紧。"
晓春瞧着她不过十四,脸上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稳重,心中觉得难过,若不是老爷过世,小姐还依旧是那个绝顶聪明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呢,哎……
"好了,别难过了。"苏拂说完,前头院里守着的管事媳妇便匆匆来了。
"小姐,说好了,林公子领了二三十人护送咱们入京去。"
管事媳妇才说完,苏拂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一身青衣的年轻公子立在门外,手指执纸伞,面容温润。
这位林公子,便是父亲自知时日无多时,给自己定下的未婚夫。
苏拂瞧他,虽是六品千户之子,但为人温润良善,性格极好,模样生的也不差,便也默认了,更何况这位林公子自小便对自己处处呵护,在这古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好,让林哥哥稍等片刻,我即刻出发。"苏拂说罢,瞧了瞧门口望过来的人,微微行礼,门口站着的公子却羞红了脸,回以一笑。
晓春在一旁感慨:"好在还有林公子,回头等您的孝期一过,就可以嫁过去享福了。"
苏拂没有出现寻常女子的娇羞,只是淡淡一笑,若是他以真心待自己,自己必然也以真心报之,若是他要纳妾,自己便寻个庵堂,有钱有闲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她不是没想过去哪里买块地独自悠然的过一辈子,可是这古代,对女子真是太苛刻了,尤其是家中没有男人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悠悠叹了口气:"走吧。"说罢,提步而去。
晓春忙使人都跟上,到门口见了林月生,还不忘多行一礼,但几人还未走出苏府,便瞧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婆子在门口候着了,身后是一辆四角攒着珍珠风铃的华丽大马车。
"九姑娘,奴婢可是等了您好一会儿了。"婆子笑着说完,瞧着她的模样,五官精致,气质脱俗,完全不沾一点庸俗之气,的确是极好的样貌,特别是那双黑亮的眼睛,一瞧,仿佛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一般。
她见罢,又忙去看她身后,瞧见她身后也是十几个衣着朴素的奴才抬着七八口沉甸甸的箱子,眼睛才亮起来:"这些个物件,奴婢已经叫了车帮您运了。"说罢,一招手,二十来个年轻力壮的侍从便过来,很自然的将箱子搬走了。
晓春微恼,林月生担心的看着苏拂,可她却只是面色淡淡:"那就劳烦嬷嬷了。"
那婆子瞧着苏拂这般态度,还以为她是个傻的,不过越傻越好。
婆子的戒备心依旧没放下,上前亲自扶了她上马车,才拦着翻身上马要跟上的林月生。
"这位公子如何紧随我家九姑娘?"婆子拿眼角睨着他,态度带着几许讽刺。
林月生从不与人红脸,只解释道:"家父与苏伯父乃是至交好友,此番拂儿妹妹入京,我也正好入京拜会旧友,便想着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就不用了,姑娘家的,清誉最是重要,而且我们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若是传出什么闲话,那我家九姑娘这一辈子……"婆子张牙舞爪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苏拂的声音传来:"我与林公子早已定下亲事,嬷嬷无需担心。"
苏拂话一落,那嬷嬷浑身僵住,而后才夸张的大喊出来:"定了亲事?何时定下的?可曾交换了八字立了凭据?"
苏拂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嬷嬷不答她,只回头看了看林月生,端着身子绷着脸假笑了笑:"敢问公子家居何处,官拜几品?"
林月生身边的下人有些看不过去:"你如同拷问一般,是不是也太不知礼了些……"
林月生拦住下人,从马上下来,轻笑道:"家父现任六品千户,林某正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试,博个功名。"
"呵,区区六品,就是京城里的五品大员,见着我们府里的管家都得拱手呢……"婆子似乎很得意,极力讽刺着。
晓春气得牙痒痒,不待出去,苏拂便直接从袖中拿了颗珍珠来,小心用绢布包着:"拿去给她。"
晓春望着这拇指盖大小却光泽极好的珠子,惊讶了一下:"姑娘,这珠子您总共才十颗。"
"不妨事。"苏拂淡淡一笑,眸里薄凉的笑意让晓春浑身一抖,立马坏笑着下去了。
晓春一番甜话哄着,婆子收了珠子便也不折腾了,只让林月生在队伍最后跟着,便出发了。
苏拂抬眼与林月生目光对上,他倒没觉得难堪,反而有些担心苏拂。
苏拂嘴角微扬,示意没事,但心却悬了起来。这婆子这般关心她是否已经定下亲事,难道说,京城里的那些人,除了母亲的这些嫁妆,还盯上了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