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文诗作赏读
用土豆书写的大地(二首)
杨学文
◆ 亲人是一颗土豆
我热爱过的土豆
其实你仅用一点精神
就让我深受感动
今夜耕种在田园里的土豆
盲流在城市里的土豆
生儿育女、决战大秋的土豆
被媒体推向南方市场的土豆
今夜的土豆被爱困惑
深思熟虑
怀梦的土豆
咬文嚼字后默默无言
1989年冬天,爷爷在大雪天里
窒息般的咳嗽,然后像颗土豆一样
被父亲种在了天心地胆的庄园里
听风、听雨,且深藏不露地暗示着我们
今年春天,老了的父亲继续在庄园里
用旧式的锄头耕种着土豆
他的唠叨犹如祖父的声音
说我将是暴露在阳光下的
第几颗土豆……
◆ 一颗土豆的献诗
用力举着心灵的灯笼
走在黑白交加的人世
祖先,你是人世另外一种土豆
被泥土淹没了裤管后又被雨水卡住了脖子
孤独地住在那里,像一点暗示
穿戴天下最荒凉的山峰
多年的日头如同一个谎言
仅有的几棵树像筷子一样
插在陇中这颗土豆上
不吃也不喝,与光阴对峙
拒绝进入时间的圈套
土豆,这人宗几辈的眼睛
背着雨水,这巨大的包袱
照看众多弟兄上路
剩下的被时光的减号一路追赶
只有高原,这传世久远的土炕
煨熟的一颗土豆正散发百代清香
侯川点评:
本土题材,本地特色,使杨学文的诗歌作品具有一种举目可视与触手可及的质感。这种质感,像童谣,像梦境,牵绕不断,朴实、亲切而又厚重。在杨学文的诗中,土豆是陇中大地的精华,是陇中人生命的象征,是亲人之间刻骨铭心的忆念。"1989年冬天,爷爷在大雪天里/窒息般的咳嗽,然后像颗土豆一样/被父亲种在了天心地胆的庄园里/听风、听雨,且深藏不露地暗示着我们","多年的日头如同一个谎言/仅有的几棵树像筷子一样/插在陇中这颗土豆上","只有高原,这传世久远的土炕/煨熟的一颗土豆正散发百代清香"……这样的诗句,有过陇中生活经历的人,读来必定会有触电般的感觉。多少的情,多少的痛,多少无法言说的旧事,多少深长而又荒凉的回忆,一起涌上心头。这就是杨学文的"土豆诗"所蕴含的丰富内涵与强大魅力。最真实的特有生活,最生新而又亲切的意象,以及广不可言、深不可测的意境,使杨学文的诗歌作品具有不同凡响的艺术魅力。
在陇中看黄昏大地
杨学文
从不断兴建的废墟边
常常看到您 陇中
麻雀游荡的天宇
万千民众繁衍生息的大地
当昏鸦苍凉的鸣叫
再次没入辽阔
多少年轻的牲口
已从古旧的道路上走过
却被寄放哪里
回到遥远的故乡
又是荒凉的一世
多少汉人的、羌人的、匈奴人的生活
曾在水井一样深沉的庄窠里
青铜的农具被钢铁的土地磨破
孤独的放牧人和狼结为朋友
这是先人们生活过的陇中
1975年出生的儿子
与2005年出生的
没有什么不同
所有的沉默和硬气
自负中有着不如意的生活
从前,我们居住的庭院
那昙花盛开的丘陵
正改变成某某郊区
明日或将是繁华
或空无一人的市区
侯川点评:
杨学文的这首诗,意境宏阔苍凉,情感深沉悲壮。诗人生活、行走在古老、荒寒、苦瘠的陇中大地,不因为个人"不如意的生活"而叫苦,而悲泣,他想到这里是"万千民众繁衍生息的大地",想到这里是"先人们生活过的陇中",诗人不由得幽思不断,抚今追昔。从古至今,历史上各个时期栖息于这片大地上的各民族生活的千辛与万苦,在新的时代,在"沉默和硬气"的陇中人的辛勤劳作中,孕育凝结出新的希望。诗人真诚期待着"明日的繁华"。而对于"空无一人的市区"的担忧,则体现出诗人对现实的关注以及内心的善良,同时也反映出诗人在诗歌创作方面的成熟以及思想上所达到的高度。
作者简介:
杨学文,笔名林野散客,1975年生于定西市安定区。主要作品有纪实文学《土豆天下》,随笔《土豆随想录》《散客语文》及诗集《幻尘》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曾任定西市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