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好声音上刘彩星翻唱的崔健一块红布,至今仍觉得惊艳
突然又看了一遍刘彩星在《中国好声音》上翻唱的崔健的《一块红布》。很少有一首歌,能这么精准地击中我心坎了。
虽然我唱歌从来不着调,推倒重建式灵魂歌者唱法简称嚎叫唱法,也早已深入人心。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阳春白雪类音乐的鉴赏能力。如今的流行音乐,靡靡之音横行,无病呻吟肆虐,男歌手油头粉面,女歌手整容装嗲,歌词的内容无非是一遍又一遍嗲兮兮的哀鸣:死了都要爱,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对音乐,我一点都不挑剔,当然,五音不全者也挑不出什么专业的刺儿。我判断一首歌的好坏,只是注重在听这首歌的时候,能不能在脑海里浮现一些有价值的故事或者幻想(此处可以联想,汪峰一脸人生导师的范儿,用文化苦旅的语气问学员:你站在舞台上的梦想是什么?)。
我认为这是最基本的一个要求,但现在的歌曲,能做到者寥寥无几。新生代歌手都忙着参加选秀,讨好导师、粉丝,出席公司活动,走秀赚钱。能忙里偷闲出个唱片就不错了,谁还管歌曲有没有价值和意义?反正最后有脑残粉儿买单。所以当一名选秀歌手,翻唱了那首《董小姐》,里面有几句:我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瞬间走红,人们听罢,眼眶里都泛起了文艺清新的绿茶泪花。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悲乎!
基于这样的现状,如果要求他们能像崔健一样去跟一个时代抗争——带着失重、漂浮的无力感——这简直是一种奢望。退而求其次,那种创作者的使命感,谁若能传承一二,也当得起尊重二字。所以我听到《一块红布》被翻唱得那么精彩时,平地里升起一种假行僧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的虔诚匍匐感。我忍不住照抄几段它的歌词,好的歌,都有像诗一般金光闪闪的句子: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我的手也被你攥住/你问我在想什么/我说我要你做主/我感觉你不是铁/却像铁一样的强和烈/我感觉你身上有血/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这样如晨钟暮鼓当头棒喝的句子,而今还有几人能写出来?我可能是类似的音乐和文字看得多了,所以难免会对八十年代产生孺慕之情——那是一个产生最好作品的时期。甚至同意高晓松的看法:八十年代是最后一个大师远去的年代。当然这丝毫没有蔑视我安定繁荣大团结新时代的意思,只是,正如高晓松所说的:时代变了,艺术家成了怪物,写诗成了精神病行为,流浪变成了懦弱的体现,新一代大学生开始自己交学费且不包分配了,草地上不再被琴声穿过,自行车前梁上不见了风中飞舞的长发,人不再是柔软的流水,变得坚硬粗糙,爱情变成了一种粮食……。
以前我还心怀浪漫,对一位姑娘说,我把我写的一首诗的底稿送给你吧!她当时很诧异,以为我在开玩笑:一张破纸有什么好送的。在那之前,真觉得那是我很珍贵的一件物品,跟黄白之物完全没有可比性。后来明白了,所谓的浪漫不过是建立在钱的基础之上。无须怪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媚俗,我曾写过一条微博:"最近我有很多比我大三四岁左右的朋友,都在为买房而纠结,工薪一组,辛苦月余,买不了半平地;普通家庭,非富非贵,父辈无甚余荫。本应轻沙走马、诗酒人家的狷狂岁月,却被首付、月供弄得尝尽愁滋味,又是一代人的困境。若说这便是生活,可它的意义呢?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社会与生存的压力,迫使我们做出最现实最世俗的选择——放下厚重的文化,择一条终南捷径。而现如今的价值观——无论你采取了何种方式,只要成功,你就可以笑傲一切——也早已经被人们接受。因为我很向往书中读到的八十年代大学生们的生活状态:心怀理想,肆意青春,诗酒狷狂,仰望星空。在书中我读到过那时候有学生之间靠背诗当菜肴来拼酒;读到过有人靠古金的小说和几瓶劣质红酒度过了一生中最失落的冬天;还读到过边陲小城毫不起眼的大学里都有人建立了文学社,在认真地讨论文学的可能性,其专业高度估计当今北大文学院的学生都不及。而相比如今的学生成立大学社团,多半原因不过是积攒履历而已。正如钱理群所说的那样:"我们的一些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
时间倒退八十几年,1931年,梅贻琦受命任清华校长时,在他那篇著名的就职演说中提到:"一个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全在于有没有好的教授。孟子说‘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我现在可以仿照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只不过现在事情总是违背先贤们的期冀,如今的大学,除了只注重大楼、项目以外,更像是微型的名利场,不为做学问,只为争权益。再想想昔日王国维答应担任清华国学研究院教授一职时,说过的他关于治校之理论:一校之中实行教授之人多,而名为管理之人少,则一校之成绩必可观矣!只可惜,现在登堂入室之教授不少,有风骨者无多。
郭德纲有戏言:老先生们留下来的传统相声总共有一千多段,经过我们这些演员这些年不断的努力吧,到现在,还剩四百多段了。其实这段话,放到我们传统文化里,一样适用,经过我们无数人的自我作死,文化已经被人遗忘地差不多了。我在书中看到过一段,抗日时期张自忠将军牺牲后众人为其送灵柩的描写:"入夜,万火荧荧、衔哀野祭,山头路角,终夜闻悲叹声。几多老母夜起手制面食,曰:我为张将军作北方饭也。凌晨移榇上船,由东山寺直至江边,千家万户争与街头设祭。花香酒果,低头虔拜,望行列且近,手燃爆竹,目注灵舆、沿途人山人海,悲壮恳切之情,使送灵者垂泪而过,莫能仰视。"这种场景,若不是我偶然在书中读到,实在难以想象其情其景,倒不是想象力匮乏,实在是平日接收到的信息,都在抗日神剧里面,里面的主角高来高去,今天蜘蛛侠,明日阿凡达,泡着妞就把日寇赶跑了。我还能读书来扭转价值观,可那些还没有接触到有价值书籍的孩子们呢?他们的价值观若被抗日神剧一样的糟粕给塑了形,细思极恐!当然,拍摄抗日神剧或者创作类似文化作品的人们,是不会考虑那么深远的,在他们看来,能挣到钱,那就是成功。
写了这么多,难以想象是由一首歌引起的,可见音乐的力量是多么摧枯拉朽,能让一位五音不全者脑补出所有的宫商角徵羽。海子有句诗"夜里我头枕卷册和神州",意思太飘渺不敢过于揣测,但我总喜欢把这句话解读为:行走在这个世间,穿梭于这个时代,我们总应当为其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一天天陷下去,这样,最后躺下了,枕下也是浩土神州与卷册丝帛。扯开蒙住双眼的那块红布,再听听这首歌——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你问我还要去何方/我说要上你的路/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