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达走了,谁成了戏中人?
以前,我们看吴孟达和周星驰的电影,是当作喜剧来看的。看完之后,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饰演的小人物,是把哀伤杂糅在喜剧之中。
直到有一天,喜剧故事里的黄金配角离世了。我们惊然发现,自己不仅能看懂了喜剧,也早已成了戏中人。
演员吴孟达在今天下午因罹患肝癌去世,享年70岁。周星驰发文悼念:"他是我那么多年的搭档和老友,现在我还无法接受。"《流浪地球》导演郭帆也在微博上写道:"达哥……说好的咱们第二集见。"
看过香港电影的人,对吴孟达都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和周星驰多次合作,周星驰五十部左右电影的演员表中,吴孟达的名字出现了二十次,是很多经典香港喜剧片里的重要角色。他的演技恰到好处,自带喜感又丝毫不抢镜,是香港影坛的黄金配角。如今,黄金配角离世,却早已成为我们心中的最佳男主角。
金牌绿叶的风光
吴孟达从小就喜欢看电影,没钱的话就带着弟弟逃票去看。他曾说:"那时候我很羡慕演戏的人,他们的工作太容易了。我偶然经过小摊子,就会看到报纸的大字标题说谁谁谁去了国外登台。"
在演戏梦想的驱使下,吴孟达瞒着家里人开始学习表演,又在工作之余到处寻找跑龙套的角色,但成功的次数并不多。
有一天,全家人正在吃饭,碰巧坐在桌前看见了他在电视剧里饰演家丁,吴孟达意想中的兴奋之情并没有来临,反倒是战战兢兢。
他的父亲气得直拍桌子:"电影圈最不好,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居然跑去当戏子。"吴孟达见父亲正在气头上,只能低头小声嘀咕:"我喜欢电影"。
吴孟达可能命中注定要与演戏为伴。
1973年,吴孟达报考了无线电视的艺员培训班,同班同学还有周润发和杜琪峰。但演戏之路哪有那么容易,吴孟达从培训班毕业后也只能继续跑龙套,演一些无关紧要的边缘角色,但他格外珍惜每一个演戏的机会,正如他在一次采访中所言:"每一场剧本,每一句对白,我可能看过超五十次。"
吴京也在微博写道:"跟吴孟达老师对戏,他都不用剧本,把对方的台词也背下来了。"
当一个人努力到极致时,机遇自然会不期而至。在跑了三年的龙套后,吴孟达终于接到了由古龙小说改编的《楚留香传奇》中的胡铁花一角,他也因为这个角色一炮而红,从十八线小艺人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荧屏人物,再也不用去跑龙套,而是有人上门邀约。
他在许知远主持的《十三邀》中说道:"我当时红的程度不输周杰伦,不输任何有名的大明星,台湾邀请我们去登台表演,把你捧到天上的感觉真好啊!"
可许知远话锋一转:"突然成名,能把持住自己吗?"吴孟达眼含落寞:"把持不住呀。"
名利来得太快,吴孟达到底没能承受住无限风光背后的危机。
年少轻狂的风流债
吴孟达因为胡铁花一角爆火后,有些飘飘然,耍起了大牌。他答应回去录制《欢乐今宵》,却甩手不干,公司要求他每个月必须回香港报道一次,无论打多少遍电话他都不理会,种种举动令公司对他失望无比。
吴孟达在《十三邀》中坦言:"因为我演胡铁花的关系,以为自己就是剧中人物,到哪儿都能喝。"
但人生没有剧本,吴孟达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除了喝酒,他还迷上了赌博,赌场之上,哪里有赢家?他之前拍戏攒下的积蓄迅速挥霍一空,就连信用卡也被刷爆了,还背上了30万元的赌债。
这时,吴孟达想到了找自己最好的朋友周润发借钱,彼时周润发红得发紫,三十万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周润发非但没有把钱借给吴孟达,还跟他说了一句:"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吴孟达因为之前得罪了香港无线,公司又怎么可能把演戏资源继续分给他,万般无奈下,他甚至想到了自杀。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为了重新获得机会,他开始潜心钻研演戏方面的书籍,以至于把书都翻烂了。1980年时,吴孟达终于拿到了电影《执法者》中的一个小配角,总算有了些许收入。而演戏的背后,只有两页纸的台词被他读了上百遍。
但由于之前名声下降,吴孟达还是很难接到角色,可机会仍然处处潜伏。在《射雕英雄传》里,吴孟达饰演彭长老,周星驰饰演惨死的小兵,尽管二人相差十一岁,却有一种忘年交之感,也为他们日后亲密无间的合作打下了基础。
1988年,周星驰和吴孟达合作拍摄了两部电影《盖世侠》和《他来自江湖》。从此后,他们在一起合作了十几年,导演吴思远还专门为两个人设计了电影《赌圣》,一对"黄金搭档"横空出世。
之后,吴孟达和周星驰开始了多年的合作,共同创作出了《逃学威龙》、《鹿鼎记》、《审死官》、《破坏之王》、《九品芝麻官之白面包青天》、《百变星君》、《食神》、《少林足球》等经典喜剧电影。
当时,周星驰脾气古怪固执,骂过很多人,包括赵薇、洪金宝等,可吴孟达却给了他最大的包容与迁就,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吴孟达在《康熙来了》中说说:"他一发火只有我敢说话,只有我敢去安抚星仔。","大家希望我每一部戏都在,只有我能做那个和事佬、中间人。"
当吴孟达再度翻红后,却再也不敢放纵自己。为了拍戏,他曾一个月拍两部戏,创下了一年拍近30部戏的记录,其中自然有不少轧戏。
吴孟达出演过260多部影视剧,却只拿过一次奖,1991年,他凭借《天若有情》的太保一角,获得金像奖最佳男配。导演告诉他,这个机会是周润发替他极力争取下来的。
导演王晶给他的评价是:"能演大喜剧,也能演大悲剧,一个真正有演技的好演员。"曾出任金像奖主席的导演陈嘉上也说:"不管是业内还是业外人,私心以为,除了周星驰,吴孟达是更被低估的那个。"
达叔老了
两年前,吴孟达出现在大热电影《流浪地球》中,他饰演姥爷。看着影片中花白的头发,清瘦的面庞,很多人说:"达叔老了。"
但他对待拍戏从来没有因为年龄有过分毫懈怠。拍摄《流浪地球》时,吴孟达已经66岁,仍然穿着一百多斤的外骨骼防护服,与年轻人一起爬行、吊威亚,每场戏拍完都要吸氧,最终片酬也只有20万左右。
《十三邀》中放出的一段花絮显示:吴孟达从威亚上被放下来时,他的面部都已经扭曲了,神情极其痛苦,还大口大口地喘气,但他嘴里却一直在说:"干嘛不拍,我还好了。"
即便身患重病,吴孟达也始终坚定不移地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演员操守。2014年,他在石家庄拍《神医传奇》时突然晕倒,因心脏衰竭进入加护病房急救,还两次被网友误传死讯。那次的患病让吴孟达暴瘦了15公斤,被大家送入了ICU病房,他甚至立下了遗嘱。
吴孟达在《王牌对王牌》中也曾向观众直言:"前阵子,心脏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我的心脏是被病毒所感染,那时候真的有很多事想做,可是力不从心。几年没拍戏了,感觉和很多观众朋友距离越来越远了。"
两年前,吴孟达对观众说:"趁着没死,拍一部是一部吧。"如今,吴孟达远去。这一生,他留下了很多经典的作品,也留给我们笑与泪的记忆。那些画面,留存在过往,刻在了时间里。
惟愿达叔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