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受期待的亚洲惊悚片，可惜院线上不了

　　国内的惊悚片粉丝，今年很有福气。
　　过去一年，亚洲惊悚片神隐。
　　今年，一下来四部。
　　《灵媒》《咒》《哭悲》，还有我们今天要说的——
　　《南巫》
　　去年12月，导演凭借这片拿到 金马奖最佳新导演 ，电影在香港国际电影节，也获得不俗口碑。
　　导演 张吉安 ，是马来西亚第三代华人。
　　祖籍，广东开平。
　　他的童年是伴随着奶奶的顺德话和外婆的潮州话长大的，后来，这些熟悉的声音，都随着上一辈人的逝去而消失。
　　一种重要的文化牵连，慢慢的消失了。
　　在做导演之前，张吉安作过一段时间的电台DJ，他常常夹带私货，放一些华语，乡音的节目。
　　后来，他全身心投入到民俗、乡音故事的收集里，花了13年时间，收集了三百多个马来西亚华人的故事。
　　这件事，还被纪录片《童唱岭南》给收录了。
　　他非常喜欢华语电影。
　　小学生时代，就看张艺谋、侯孝贤的电影。
　　这部《南巫》里，也能看到不少名导的影子。
　　去年，金马奖执行长文天祥曾在公布入围名单的记者会上提到，《南巫》就像是蔡明亮跑去拍《粽邪2》。
　　它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鬼片。
　　比起鬼片，更像是一部充满了政治文化隐喻色彩的文艺片。
　　冷静，充满东方神秘感。
　　电影片头一行字，定义了整部电影的方向——
　　这是1987年，关于吉打象屿山下，人与边界、巫界的故事。
　　吉打象屿山，在马来西亚和泰国边界。
　　阿昌和妻子，生活在这个朴素的小村子里。
　　炎炎夏日的一天，阿昌突然在田埂晕阙，口吐血丝锈钉。
　　妻子决意为丈夫求医，但整整三个月，丈夫没有意思好转，身子一日比一日更差，妻子无计可施，开始转信巫师、山神。
　　比起《哭声》等关于民俗的惊悚电影，《南巫》的故事要简单的多。
　　没有类型片那种凌厉的节奏，也没有美式恐怖片的血腥。
　　它有点像一首奇奇怪怪风格的小诗歌。
　　里面，全部吟唱着东南亚华人移民的哀思。
　　要听懂这首歌，就要理解三个隐喻——
　　神像，语言，1987。
　　在片中，有非常多的神。
　　男主角 阿昌 ，信奉的就是拿督公。
　　拿督公这个神非常特别，它既不是马来西亚的神，也不是中国的神。
　　它是两种神结合而来的。
　　在信奉伊斯兰教之前，马来人将所有灵界生命尊为拿督。
　　当第一批华人移民到达大马时，他们有着复杂的心理，一方面，他们有着对本土灵物的尊敬，一方面，又无法舍弃华人传统民俗中的鬼神观念。
　　于是，造出了自己的神——
　　拿督公。
　　类似中国土地公的南洋版本。
　　人们常常向拿督公祈福，期盼四季土地和睦。
　　这个神，其实就是这片土地的一个象征。
　　马来人，中国人，印度人的过去，都是这片土地上晕染开。
　　潮汕特色的田伯爷，来自泉州的山神婆婆......
　　马来西亚的华人比例曾一度高达40%，鬼神都留下了华人的印记，甚至相当一部分马来人，也开始信奉着有中国基因的鬼神。
　　片中，人们在拜祭山神婆婆，用马来人爱吃的槟榔果，爱穿的纱笼布来供奉她。
　　他们却不知山神婆婆不是马来的神，
　　她前身是中国泉州的公主。
　　不同的种族，原本都有着自己信奉的神灵，每逢灾祸疾病，都会侍奉祈祷。
　　但在马来种族背景复杂的情况下，信奉也是可以改变的。
　　甚至，是信仰。
　　一方面，是中国文化植入到马来文化中。
　　另一方面，是华裔也不得不面对身份认知的问题。
　　电影里，女主是柔佛新山人，这个地方是马来第二大城市，工业、商业和旅游业都发展得相当好，最重要的，这里也是最著名的华人聚集地。
　　华人占40%以上，仅潮汕人就有10万，像是马来的顶级华人富豪郭鹤年都是从新山发家。
　　因此这个城市，拥有了一个别称——
　　小汕头。
　　女主是华裔能说华语，在新山，她更多以大马华人的姿态出现：不信教，不戴头巾。
　　丈夫病情一日日加重，她在当地人的影响下，开始改变自己的行为和信仰。
　　从不信神，到信神。
　　从看西医，到看巫医。
　　在见巫医生时，她也戴上了头巾。
　　为了把事情办成，她不得不将马来人的那套文化信仰，移植到自己身上。
　　或者说，这部电影与其说是一个丈夫被下降头，妻子辗转寻医的过程。
　　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外来华人，在多文化融合的小山村， 该以何种姿态生活下去 。
　　吉打象屿山是边境之山，在泰国和马来之间。
　　在片中，我们就看到不下三种语言，潮州话、马来语、暹罗方言......
　　语言之争，也是话语权之争。
　　女主的孩子，在当地的华语学校上课。
　　老师授课都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孩子们也被要求说普通话，女主作为新山华裔，这是一贯的教育方式——
　　在新山，有很一些华人创办的华文学校，为了让孩子们能接受基本的华文教育，华裔家长都千方百计的将孩子送入这些华文小学。
　　新山的华文学校，几乎每家都人数爆满。
　　此处，我们要谈到电影的第三个关键点了——
　　1987。
　　电影里这个故事的时间，发生在1987年的夏秋。
　　其实，要是了解马来西亚的历史，就会明白这个时间点的选定。
　　这一年的10月，发生了茅草行动。
　　茅草行动发生的时期，也是马来西亚民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之一。
　　而事件起因，就是语言之争 。
　　这一年，政府派遣不懂华文的人员担任华文学校行政部门的四个高职，引起华裔的普遍不满，进而引起示威活动。
　　这个事件，也出现在女主开车的广播上——
　　这一期，我们请来了一位女校长，花蒂玛，为我们讲诉学习华语的心得＂如何突破语言障碍＂。
　　然而，一场关于语言的纠纷，成为撕开马来人和华人纷争的口子。
　　大逮捕、新闻机构肃清的活动，在命运安排中显现出它的雏形。
　　而在这个当口，华裔们在做什么？
　　电影里，有一个细节。
　　一名华裔小姑娘将自己的名字蔡森琴，改为somchair，马来名。
　　在小孩子的闲聊中，女孩透露了很多信息。
　　改名字有很多好处的——
　　长大后，还可以上大学。
　　一句对白，就隐藏了华人的困境，即使经济文化地位很高，取得了很多不俗的成就，但多数时期，二等公民的身份依旧明显。
　　在那个时期，华裔一方面努力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另一方面，也不得不为了融入和发展，去改变自身属性。
　　女主的儿子，后来问了一句特别有深意的话。
　　＂你以后会不会做降头的哦。＂
　　这里的降头专指马来降头术。
　　而对白里潜藏的意思是既然名字都可以改，那你会改变你的文化和信仰吗？
　　电影里所有的隐喻，几乎都围绕着华人在马来的身份认知展开。
　　张吉安之所以能得到金马奖的最佳新导演，也是他将恐怖片的主题，上升到社会文化冲突的角度。
　　片中丈夫被下降头，无法摆脱巫术，就像当年无法摆脱社会紧张压抑的气氛一样。
　　看不见的幽灵，一直悬浮在天空、车顶。
　　你看不见它，但它一直在沉沉地压制着你。
　　电影中，乡愁的代表是山神婆婆。
　　这个山神婆婆，原名珂娘，是中国泉州人。
　　她乘船跟着宰相一路前往暹罗国。
　　在停泊在吉打的时候，遇上一名巫师，巫师看中了珂娘的美貌，要求宰相将珂娘嫁给他，结果遭到了拒绝。
　　巫师一气之下，施法将船变成一座山。
　　所有人都被困在山中而死。
　　这是一个有关边界的故事。
　　珂娘和女主，都是走不过边界的人。
　　回不去中国老家，也融不进马来村庄。
　　出汉关，是一条不归路。
　　走到了边界，就是另一个世界。
　　5千多万华人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将华人文化带到全球各地，几乎每个有华人的国家，都有一条唐人街。
　　但是，唐人街里永远都有失落的灵魂。
　　摆脱梦魇的方式，大概只有一个吧——
　　别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