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27年票房冠军史，发现中国影市的永恒灵药是

　　截至发文时间，聚焦抗美援朝的历史战争巨制《长津湖》内地票房已破55亿元大关，超越《你好，李焕英》54.13亿元、《哪吒之魔童降世》50.35亿元的票房成绩，稳坐中国内地电影市场票房榜第二名。
　　《长津湖》秘钥延期至11月30日。如不出意外，《长津湖》总票房很可能在本月内超越《战狼2》56.94亿元的佳绩，成为内地电影市场票房冠军。
　　随着中国电影市场不断扩大，内地银幕数稳步增长，每个重要档期均成了电影刷新票房纪录的演武场，衡量一部电影商业价值的高标准也从之前的亿元提升至十亿元，再到如今的五十亿元大关。
　　纵观中国内地电影市场票房冠军的更迭，除了能看到某部影片的商业价值、受观众欢迎度外，彼时受众的审美趣味、中外电影于内地市场地位的演变、票房冠军对类型片生产的影响等现象特征，亦可从中窥探一二。
　　本文将从数据入手，着重分析近27年以来，内地电影市场票房冠军更迭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制图：影视独舌 资料来源于猫眼专业版、网络
　　好莱坞大片的票房让位史
　　1993年1月5日，＂三号文件＂《关于当前深化电影行业机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公布且实行，中国内地院线市场化改制就此拉开序幕。从1994年到千禧年，内地电影市场票房冠军换了四个：《亡命天涯》《红番区》《真实的谎言》《泰坦尼克号》。
　　除了唐季礼执导、成龙主演的《红番区》外，其余三部均是好莱坞电影：《亡命天涯》是内地引进的首部分账大片，真正开启了内地电影的票房统计；《真实的谎言》《泰坦尼克号》均由詹姆斯·卡梅隆执导，后者成就了一轮文化热潮，并创造了3.6亿元的内地票房，而该纪录保持了11年。不难发现， 该阶段的冠军电影显现出＂动作之险、场面之奇、卡司之神＂的大片特质。
　　《亡命天涯》《真实的谎言》《红番区》均是动作片，展现男性在危难面前以命相搏的硬汉本色。无论是成龙从五楼楼顶跳向对面四楼阳台，还是＂不沉之舟＂泰坦尼克号的豪华恢弘，都反映出电影通过危险的动作、奇观化的场面，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此外，阿诺·施瓦辛格、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凯特·温斯莱特等好莱坞明星，以及詹姆斯·卡梅隆等一众名导演的加持也成为这一阶段票房冠军的共同特征。
　　随着大片情结在中国影迷心中根深蒂固，加之2001年《卧虎藏龙》荣获4项奥斯卡金像奖，厚重的历史题材、跌宕的武侠故事，成了中国影人调配大片配方的实验场。
　　2002年，由张艺谋执导、改编自＂荆轲刺秦＂的武侠电影《英雄》以2.5亿元票房夺得中国内地电影市场年度票房冠军，开创中国商业大片的先河。2005年，陈凯歌执导的《无极》将历史与奇幻相结合，以1.75亿元拿下当年内地票房冠军。2006年，将《雷雨》融入五代十国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以2.91亿元稳坐当年内地票房冠军宝座。
　　然而，这些作品均未撼动《泰坦尼克号》3.6亿元的内地票房天花板。直至2009年《变形金刚2》上映，这一纪录才被刷新。同年上映的灾难片《2012》，凭借＂世界末日＂的噱头，以4.52亿元将《变形金刚2》拉下宝座。
　　《2012》上映不到两个月，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阿凡达》上映，最终以13.4亿元夺回内地票房冠军，且其是《2012》内地票房的三倍多。
　　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作品三次刷新内地票房纪录，并两次用技术引发观影狂潮。《阿凡达》使3D观影成为主流，内地银幕数大幅增加，观众的观影习惯也因技术的推进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赛博坦星球，还是潘多拉星球，抑或是末日下的地球，科幻片所带来的视觉震撼成为观众进入影院的由头。
　　2010年，中国内地电影市场总票房近102亿元，成为单部电影票房提升的跳板。2014年，《变形金刚4：绝迹重生》在短短一个月内，总票房竟高达19.76亿元，这跟其系列效应有一定关系。《速度与激情7》也吃了IP的红利，加之主演保罗·沃克意外身亡激发的缅怀效应，本片狂揽24.23亿元票房，刷新纪录。
　　刺激精彩的打斗场面，以及毁天灭地的视效奇观，成了好莱坞大片席卷内地市场的不二法门。 当这些方式被国产电影借鉴，好莱坞大片在国内电影市场票房冠军的独霸局面被国产片打破。
　　2015年上映的奇幻冒险喜剧片《捉妖记》，以24.36亿元票房再次刷新记录，这也是内地电影第一次获得中国电影市场票房冠军。耍宝式的冒险，以及可爱的胡巴，使《捉妖记》成为老少皆宜的观影选择。这毫无疑问是一部高票房影片，但它在冲刺票房冠军宝座时的＂幽灵场＂现象引发了怀疑。
　　2016年春节档，由周星驰执导的《美人鱼》以33.91亿接棒《捉妖记》，并成为内地电影市场首部破30亿元票房的影片。 《美人鱼》的成功源自两点：周星驰喜剧在内地的人气，以及幻想题材热度居高不下。 《功夫》《长江七号》《西游降魔篇》《西游伏妖篇》，均反映出周星驰将无厘头喜剧与奇幻元素杂糅在一起的特点。
　　此后， 虽说大场面还是观众的心头好，但幻想世界的风头逐渐被现实情绪调动所替代，军事动作片《战狼2》的票房崛起便是转折点。 故事描绘了脱下军装的冷锋（吴京 饰）在非洲解救同胞和难民，从而彰显出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同时，大场面战争戏也显现出中国电影工业的提升。最终本片以56.94亿元票房夺冠。
　　接下来，冠军之位虽没有被撼动，但战争军事题材的电影均有不俗的票房表现。《红海行动》《长津湖》皆是此类作品。而作为中国硬核科幻电影开拓者的《流浪地球》，也反映出中国电影工业的飞跃。
　　随着票房总数不断增加，中国内地电影市场票房冠军更迭的频率有所提升。 这些电影，都具有快节奏、基调轻松、冒险性强、以奇观刺激观众视觉神经的特征。同时，它们还反映出国内最受观众欢迎的类型元素：动作、科幻、喜剧、战争。
　　＂怀旧＂是永恒票房灵药
　　怀念完内地电影市场冠军更迭史的＂旧＂，不难发现，这些作品的题材特征也可通过＂怀旧＂一词加以概括。同时，这种怀旧也反映在中国内地电影市场票房榜前十名的作品中。
　　制图：影视独舌 资料来源于猫眼专业版
　　社会学将怀旧分为修复型怀旧与反思型怀旧。简单来说，修复型怀旧存在于实践层面，是通过回忆过往，甚至复刻过往，试图将过去的世界呈现于当下，侧重＂旧＂；反思型怀旧停留于精神层面，强调个人的念想以及追思行为，侧重＂怀＂。
　　所以， 这些＂怀旧＂的电影也具有这两种特征：通过影像，或构建某类幻想世界，还原某一历史时刻；或还原个体的亲身经历，达成精神上的怀想。二者均旨在弥合某种残缺的、逝去的往昔。
　　修复型怀旧，不仅反映在电影塑造新世界、新宇宙（漫威多元宇宙、《捉妖记》里的妖兽王国、《流浪地球》中的末世场面等）的造梦机制中，还反映在视觉奇观背后的社会学批判上。《阿凡达》《美人鱼》都涉及工业进程对环境破坏的描述：反派上校（军阀、财阀的象征）为开采地下矿源，不惜砍伐殆尽潘多拉星球上的原始森林；富豪想用声纳技术驱赶鱼群，以填海造陆。
　　而在《变形金刚》系列中，霸天虎想把地球变成自己第二个殖民地，并试图将赛博坦星球与地球拼合起来，复兴故土。到了《流浪地球》，人类赖以生存的星球成了被宇宙流放的主体。在架空的外星人和星体叙事中，反而能看到一种悲壮的怀乡之情，那个回不去的、永恒游荡的断壁残垣。
　　《美人鱼》用声纳技术驱赶鱼群
　　《阿凡达》将战火蔓延至原始森林
　　反思型怀旧则凸显出个体性，并体现在个体视角以及个体情感两个方面。
　　《长津湖》将跨时代的兄弟情引入抗美援朝，从伍氏兄弟的传承带出志愿军战士们奋勇向前、保家卫国的决心。这种以小见大的处理方式，易随着故事的推进，将个体视角升华为集体情感，使银幕外的观众产生共鸣。
　　而《你好，李焕英》则聚焦个体亲情的体悟。因车祸，女儿阴差阳错回到过去，试图通过改变母亲的一生使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此处，现实世界与幻想世界间不可缩减的距离，反映出反思型怀旧的悲情色彩：精神回得去，但肉体回不去，现实不可被改变，母亲也不会死而复生。
　　《长津湖》兄弟间整理帽檐
　　《你好，李焕英》母亲的回身告别
　　此外，修复型可被看成是集体情感怀旧，反思型可被视为个体情感怀旧，二者集中体现于一种家国情怀：大国之情与小家之爱。
　　《战狼2》《红海行动》《流浪地球》《长津湖》等作品，宣扬集体的、民族的爱国之情。此类情怀不是一种完整的历史性怀旧，而是指向明确的情感索引，以达到巩固民族精神的积极意义。
　　值得一提的是，《战狼2》将＂现时的着迷和对另外一个时间的怀想＂完美结合起来。在非洲的土地上，曾经的军人以信念和斗志战胜不公，守卫和平。它没有像《长津湖》那样回望历史，也没有像《流浪地球》一样展望未来，而是将传统精神通过现代事件演绎出来。以现代化军事武器和军人风姿，增强国家凝聚力。
　　至于小家之爱，则反映在《你好，李焕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主人公通过一些细节道具以及关键事件，拉开了自己与所怀旧之物间的距离，使＂乡＂成了永不可抵达之境。
　　《你好，李焕英》所渲染的母女互爱，导致二人必将天各一方。女儿爱母亲，所以试图通过抹去自己（让妈妈嫁给另一个丈夫）为妈妈谋幸福；母亲爱女儿，所以只求姑娘平平安安。电影以母亲缝合补丁的图案，完成家庭情感的叙事拼图。
　　《哪吒之魔童降世》则以换命符，带出李靖舍身为子时的那句＂他是我儿＂。从＂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到父亲为了孩子不惜引天雷上身，＂哪吒闹海＂的故事亦由反抗父权向家庭和睦转变。
　　聊完内容特征上的怀旧，形式上也存在一定的怀旧属性。此处的怀旧，配合＂模仿/致敬＂＂欠某人一张电影票＂＂IP系列宇宙＂的话语出现。
　　大陆观众对周星驰的喜爱，不仅让其他电影对其代表作《大话西游》系列的桥段、人物设定加以致敬，就连周星驰自己也在自我怀旧。《西游降魔篇》是对《大话西游》故事的延伸，《小刀会序曲》《一生所爱》《只要为你活一天》等经典配曲的变奏亦会出现在他的作品中。
　　但这种怀旧会使其陷入＂炒冷饭＂的诟病。《西游伏妖篇》《新喜剧之王》便在观众间形成不好的反响，甚至有人发出＂星爷江郎才尽＂的质疑。
　　通过某一IP打造系列电影宇宙，易在培养出固定的受众后，获得较高的商业价值，漫威宇宙便是一例。《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以42.5亿元跻身内地电影市场票房前十，成为其中唯一一部好莱坞大片。
　　国产电影方面，由陈思诚开创的＂唐探＂宇宙在商业上较为成功。《唐人街探案2》《唐人街探案3》分别以33.97亿、45.23亿跻身内地电影市场票房榜前十。此类作品依托于大众文化，满足观众的娱乐诉求。同时，片内彩蛋为受众提供了集体解谜的机会，配合明星出演，使其成为大众狂欢的绝佳场所。
　　《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中的英雄集结
　　《唐人街探案3》结尾刘德华作为彩蛋现身
　　宏大叙事也好，个体追忆也罢，票房冠军更迭史亦是观众们的怀旧史。不过，怀旧虽好但终归只能＂修旧如旧＂，很难照进现实。希望电影的造梦机也能偶尔转换一下焦距，给草根叙事、现实关怀之作以登上票房冠军的机会。
　　【文/何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