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界刮起科幻之风，中国科幻小说正在路上

　　作者|徐 冰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报告上真实的数据，你很难相信，科幻小说能以四部的数量，近乎占据阅文的月票榜前十的半壁江山。
　　9月12日，在第18个全国科普日上，阅文和上海科协联合举办了＂阅见幻想·未来已来＂科幻大咖跨界对谈活动，并与上海科技报社联合发表了《2021科幻网文新趋势报告》。而正是这张报告上关于科幻网文的数据引起了数娱君的好奇心。
　　报告上显示，截至2021年8月，仅阅文平台就已经有超过51万创作者写过科幻网文。2021年，超22%的阅文集团头部作家创作过科幻作品。而在阅文平台最新月票榜前十作品中，科幻题材更是以四部的数量几乎占据了榜单的半壁江山，科幻类别已经能够稳居平台TOP5。
　　毫无疑问，科幻正以一种霸道的姿态登上网络文学的竞技场。
　　在中国网文发展的二十多年历史中，但凡提到网络文学，往往大家想到的是玄幻的《斗罗大陆》、《斗破苍穹》；是修真向的《诛仙》、《凡人修仙传》；是历史向《明朝那些事儿》，很少会有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科幻。因此当网文平台执牛耳者的阅文涌现出这样的景象时，是令外界难以想象的。
　　＂科幻＂凭什么能在网文界风靡？它的流行背后，平台方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为此，数娱梦工厂采访了阅文集团副总经理、资深内容专家雪夜，从平台方角度为我们解答阅文科幻网文的成长。
　　（阅文集团副总经理、资深内容专家雪夜）
　　从小众文学到TOP5品类
　　＂从内容角度来看，科幻井喷其实不算某个节点带来的摧枯拉朽，它是来自于许多作家的努力和一个个类型题材的叠加，最终达到的量变产生质变的结果。＂针对为何科幻作品会在＂一夕之间＂风靡网文圈的问题，在雪夜看来，这个结果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如果说2019年《流浪地球》和《灵笼》的横空出世，证明了国产科幻的商业价值，是令国产科幻动画、影视剧坚冰消融的一年。那么对于内容开发上游的网文来说，它的冻土溶解要来得更早一些。
　　追溯阅文的科幻网文历史，要从2003年玄雨的《小兵传奇》在起点连载说起，那一年起点也刚刚组建不久。而这部描写了宇宙战舰的科幻网文在当时玄幻当道的起点，依然吸引了一批忠实读者，证明了科幻网文在网络读者中是刚需。
　　随后的发展中，科幻门类更是诞生了＂无限流＂、＂赛博朋克＂＂、末世求生＂、＂学霸流＂、＂硬核科技＂、＂星际文明＂、＂机甲战舰＂等多个细分类别，一直不断迭代，优质作品持续产出。
　　＂科幻在网文发展历程里面，一直都是一个比较稳定的内容分类，也一直都有一批忠实支持者。不过是近几年随着大家对科幻内容的探索欲上升，它故事的形式和呈现也更加成熟。所以近几年大家才看到科幻成长速度比较快。＂雪夜解释道。
　　长期稳坐国内网络文学平台TOP1的阅文，较早地觉察到了科幻的潜力。雪夜表示，阅文的科幻类别成长得如此之快，确实有平台有意识地给予资源倾斜和重点扶持的原因。
　　＂一方面是从平台机制考虑，另外一方面从个人情感上，做大众文化的人，很多都有科幻梦想，我们都特别支持科幻。以前按类型来区分编辑组的时候，我们派了最优秀的编辑专门去做科幻类型的扶持，帮助科幻作品的数量翻了5倍，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通过创作补贴等方式去扶持科幻创作。＂
　　阅文在对科幻作品的扶持中，常见方式是资源倾斜。受到这种＂优惠＂的小说并不在少数，比如天瑞说符的《死在火星上》等作品。阅文对于这些比较有前景和潜力的科幻网文，会给编辑和资源制度上的扶持，也会通过文以载道的作家福利给予专项帮助。除此之外，阅文还会通过数据反馈，做一些活动性引导，比如鼓励作家去创作科研、科幻和其它领域的专业题材。
　　但他同时也表示，由于写作是个人化很强的事情，平台更多地是做引导，很难强制给作家进行命题。超五分之一的头部作家创作科幻和月票榜前十有四部是科幻的结果，一部分也是出于作家们自己的选择。科幻作品风行网文圈的现象，虽然有平台的扶持和推广的原因，但还是与时代的大背景以及作家、读者们的取向更为相关。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审美和内容，我们不太会去以平台的判断强加干扰作家的创作，但是我们会及时向作家反馈用户的最新变化和趋势，这个是我们认为作为原创平台应该去做好的事情。＂
　　如今在阅文，科幻网文已经从当初的小众类别成长为稳稳的网文类别TOP5，甚至产出作品数量直逼奇幻类。在现在科幻文学的创作氛围影响下，阅文已经不再需要给科幻单独的倾斜帮助，它也可以运转自如。
　　Z世代的作者，创作Z世代的读物
　　阅文所观察到并向作家反馈的用户的最新变化和趋势，正是＂Z世代正在成为当今创作端和用户端主流＂。
　　报告数据显示，如今科幻作家中90后占比超70% ，Z世代（95后、00后）占比超58%。而Z世代读者也在大幅增长，2021年6月，Z世代读者同比增长超44%。这些数据似乎都在向外界透露，网文行业科幻小说的崛起与Z世代群体息息相关。
　　在雪夜看来，这些Z世代的用户们有着非常优质的特点：他们愿意在某一个领域去做深入的研究，甚至会因为热爱去主动钻研，去获取相应的知识。并且尤其青睐专业类垂直的纵深学习。因此阅文一直在积极地引导和鼓励作者创作垂直向的专业题材，而这些垂直题材中就包括科幻。
　　同样的，许多Z世代科幻作家也因为本就出身理工科或者正在校园学习相关专业，对科学研究仍然保持着大胆的猜想和探索欲，也会在创作科幻作品时查阅大量的资料。在写一本书之前，先看几百万字科学文献，已经成为常态。
　　以阅文的科幻作家天瑞说符为例，他读的是生物专业，也曾是科研人员。在《死在火星上》上开文之初，他就在序章里用四个篇章的篇幅放上了长达上万字的参考文献，礼貌＂防杠＂。
　　而读者们也不会嫌弃科幻文中罗列知识点枯燥无味。他们乐于讨论和科普的知识，甚至会根据作者的描写猜想进行大胆的假设。尤其是每章节评论中出现的＂课代表＂，在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前，他们会第一时间去为科学术语做通俗化地解释，并且愿意跟大家去分享和传播知识。
　　比如晨星LL的《学霸的黑科技系统》在文中章节有关于微积分论述，一整章的评论区都在很积极地去参与讨论微积分题目的解法。而天瑞说符的作品《我们生活在南京》中，在写到无线电和量子物理的时候，同样引发了书友对此的科普和探讨。
　　书评讨论现象虽然在阅文所有文学类型中都有出现，但科幻文章中的讨论高度和强度则是数一数二的。这或许正是因为科幻文本身所具备一定的门槛，反而引得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讨论度和交流欲提升。
　　虽然在许多人的刻板印象中，往往因为大量网文重合度高，极易形成跟风潮，作家也常常为了收入需要迎合读者，而对科幻网文产生轻视态度。但实际上，网络小说中也存在着足够被专业人士认可的科幻作品。
　　在阅文平台上，2017年彩虹之门的《重生之超级战舰》、2018年最终永恒的《深空之下》、2019年天瑞说符的《死在火星上》、2020年火中物的《千年回溯》都获得了当年中国科幻最高奖项银河奖的＂最佳网络文学奖＂。这些网文入围及获得专业奖项的经历，也算是为国产科幻网文正了名。
　　往往读者在遇到这些有讨论度和探索欲的科幻小说后，也能进一步爱上科幻，甚至受到激励进而选择创作科幻小说，因此科幻类群的壮大，培养的不单是读者群。这或许也是科幻风靡的原因之一。
　　当然在科幻网文类别中，相比这些少量的优质作品，存在更多的是写作门槛较低的无限流、诸天文等。但在雪夜开来，这些流行也是发展的必然趋势之一，既可以吸引读者对科幻小说的兴趣，也可以为新作者的写作进行练手。
　　优秀的科幻作品往往有独特的世界观设定，甚至会对社会性文明进行解构和分析。但这并不意味着做不到这一点的科幻作品就一文不值。在一个文学类型的金字塔上，既需要顶尖的硬核作品作为灯塔，持续吸引高质量读者，也需要大量低门槛作品，培养非科幻迷对科幻类型的兴趣。大量低门槛的＂无限流＂科幻小说们正是承担了这样的工作，将对科幻感兴趣的读者类群引进门。
　　不过归根到底，科幻只是一种万千文学幻想中的一个。它并不被需要定义成多么高深的科学文献。科幻作品井喷只是表明了科幻并非阳春白雪高不可攀，也有低门槛的创作，只要有创作热情，自然能够构建自己的想象世界。
　　当我们谈论中国科幻的时候
　　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虽然百年前，国人就高喊着＂赛先生＂，也一直在鼓励崇尚科学，但与高速发展的科技相比，国产科幻小说的存在感却十分稀薄，直到2015年刘慈欣《三体》的收获雨果奖，才突然令国内大众如梦初醒，认识到国产科幻小说的新可能。
　　在很长时间里，科幻这个出身海外，主体骨干和组织架构大多来自美日作品的文学类型，要如何才能真正本土化，对于国内的科幻创作者来说，一直是个挑战。从某种意义上，本土科幻小说是一个相比于大多数通俗文学来说，创作条件都要苛刻一些的类别。它往往与科技、国力和时代息息相关，只有当国力和国际话语权变得强大的时候，在科技力量带来的自信心下，科幻小说的土壤才能培养起来。
　　因此虽然有《三体》为市场提振，但由于受限于国内的科幻作品发展时间，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归类为儿童文学，所以很多时候，科幻小说中的设定依然带着日美科幻的影子，很多受到《星球大战》、《银河英雄传说》等经典太空歌剧式科幻故事的影响。
　　英国学者戴维·锡德在自己的作品《科幻作品》里描写到：＂科幻小说立足于作者的当下，这就是说任何历史时刻都包含了时代自身的期望和该时代的人所感知到的趋势，科幻中表现的未来一定会体现该时代自身的想象维度。＂
　　所以当国产科幻小说创作的星际文明中，却继承着日美的影响，延续着西方君主制、联邦议院制、甚至长老会、奴隶制的设定时，这些并不贴合中国历史发展的设置往往会令读者产生违和感，已经渐渐不再成为中国的科幻读者的首选。如今的Z世代科幻读者，更亲近的是贴近本土的科幻作品。
　　因而在阅文的科幻网文中，虽然依然有许多沿袭日美科幻作品风格的科幻小说，但更受欢迎的往往是包含了传统＂中国式奋斗＂精神内核的类型。比如如今在榜的《夜的命名术》、《我们生活在南京》、《从红月开始》等等，甚至还包括赛博朋克同时结合东方仙侠的流派等。
　　除此之外，Z世代用户们对科幻的热情，也会受到时代的刺激进而愈发壮大。
　　比如2019年，《流浪地球》上映后。阅文平台的科幻阅读页面就较之前一周增长了近4倍，订阅金额和订阅人数增长了约7倍，而收藏人数则增长了6倍以上；而2020年，＂科幻十条＂发布后，次日科幻类别的日均阅读人数就较前一周提升了194%；而2021年，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成功发射，科幻类别日均阅读人数再次增长，相较前一周增长超过20%。
　　对此雪夜表示：＂我们中文科幻的发展历史可能没有西方那么长，但成长得很快，尤其是现在以网络为核心渠道的互联网时代，科幻小说有了很好的生长机会。加上愿意往垂直纵深去钻研这些的用户越来越多，同时，他们在现在共鸣的时代大背景下，自然就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土壤。＂
　　据悉，目前阅文多部科幻小说都已经在开发行列中。比如天瑞说符的《死在火星上》、会说话的肘子的《夜的命名术》，都正在和B站做剧集合作和游戏、动画、漫画等等全版权运营合作，而《泰坦无人声》、《我们生活在南京》、《从红月开始》，也都在做相应的开发计划。
　　雪夜介绍，阅文拥有专业的版权规划及运营团队，已经形成了一套从IP筛选到授权运营，再到版权开发完整的全版权运营链条。在产业前端，阅文制定了完善的人才培养计划，后端则聚合了丰富的版权运营资源，所以未来科幻IP的开发探索，不是阅文在进行单方面的努力，也是与包括出版、影视、游戏、动漫等平台在内的合作伙伴们一起奋斗的方向。
　　诚然我们受欧美、日式科幻作品的影响由来已久，但如今我们正在挣扎出一条新的创作方向，由我们自己接过想象力和创造力，打造出的一个易于国人理解和接受的中国式的科幻世界。
　　就像许多看过凡尔纳作品的读者们受到启发，将文中的科幻设定变成如今的科技创造一样。中国风格的科幻网文，也正以奇幻的笔触和想象，给予年轻读者们对科学探索的勇气和对自然的好奇心。当他们抬头面向天空时，看到的不止是霓虹和云彩，还有浩瀚宇宙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