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不可逾越的巅峰

　　在文字中证道。——唐泪
　　谈及近代的新武侠小说。
　　金庸与古龙，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两个名字。
　　至于金古梁温黄的提法，只能算作一种强行捏合。
　　因为梁羽生才情略逊。
　　温瑞安过于偏锋难以为继。
　　黄易则更近网文前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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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古皆已作古。
　　而关于金古高下之论，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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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资历而言，金庸仅次于梁羽生。
　　两人同在《新晚报》，分别于1954年和1955年，前后脚相差一年开始写武侠小说。
　　而古龙，要在1960年才开始试笔。
　　这个时候，金庸已经开始写他的第六部作品《飞狐外传》。
　　以此时作为起点的古龙。
　　在之后十年里都在努力模仿金庸的笔法。
　　这样的情况也包括那个年代的其他绝大多数武侠作者。
　　这也是金庸足以傲视群雄的地方。
　　起点即宗师。
　　唯高山仰止。
　　金庸的惯例。
　　是引史入奇。
　　进而将历史与传奇相融。
　　在虚实之间，让人难分真伪。
　　再以厚重笔法，写人画情，以及侠者与时代。
　　所以其故事格局深远。
　　情节有极大辗转腾挪的空间。
　　又兼能人物生动。
　　宛如幅幅恢弘图画。
　　让人难以释卷。
　　从1955年仓促上阵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
　　到1970年为《三十三剑客图》版画集临时而撰的唯一短篇《越女剑》。
　　若以1972年收笔的《鹿鼎记》为落点。
　　这十七年中，金庸一共写下了十五部武侠作品。
　　在那个没有电脑，依靠掌中笔的年代。
　　其实已经算得颇为高产。
　　而更难得的是，几乎部部经典。
　　这其中虽有他封笔之后数度修订前作的原因。
　　却仍然殊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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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龙狂放高歌。
　　其内里，却孤独唯己。
　　他的所有文字，其实都是自我与世界的对话。
　　只是借了武侠的壳。
　　这也是古龙独一无二之处。
　　他哪怕不写武侠。
　　换去任意一个体裁领域。
　　亦将同样名声不凡。
　　严格来说，他这种写作方式，难度是超过所有人的。
　　讲故事，创意和铺陈情节。
　　与抛离表象去谈哲学。
　　其难易实在是不等的。
　　因为如果仅仅谈哲。
　　不需同时去考虑，故事情节精巧与否。
　　而单就故事衍生而言。
　　亦不必时时深入其底，探求表象底下的道理。
　　与金庸相较。
　　古龙才是真的叫做高产。
　　从1960年试笔的《苍穹神剑》。
　　到1985年耗尽所有精力的最后的《大武侠时代》。
　　这二十五年间，他创作了超过七十部武侠小说。
　　而这样的高产。
　　也正好显出古龙创意天赋的奇高。
　　此外，他虽生活上有放浪形骸之状。
　　但在写书之前，必焚香净手。
　　这也是一种态度的明证。
　　证明他对写字这件事，很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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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古皆为奇才。
　　各擅胜场，其实高下难分。
　　# 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江南近海滨的一条大路上，一队清兵手执刀枪，押着七辆囚车，冲风冒寒，向北而行。
　　这是金庸收官之作《鹿鼎记》的开篇。
　　单从文字本身去看，这段文字与他第一部武侠的开端，并无二致。
　　这也是多数武侠作者选择的叙事模式。
　　但同样的开局，却会带来不一样的发展。
　　这与金庸的学识、格局和笔力有关。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化平常为神奇的能力。
　　尤其当你并不知其所以然的时候。
　　所以就仍然保有传统韵味的新武侠而言。
　　金庸是唯一的集大成者。
　　李红袍的左手已经离开了那人的肩，以拇指扣小指及无名指，成剑诀式，左脚探前半步，以脚跟对右足尖，手里的花枝平举，斜指薛涤缨的胸。
　　就在这一瞬间，已将枯落的花枝就好象受了某种魔法地催动，忽然有了生气。
　　衰老垂死的老红袍，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了生气，一只半眯的老眼中竟似有寒星闪动，佝偻的身子渐渐直了，蜡黄的脸上渐渐有了光泽，已将干枯的血液又开始流动。
　　生命竟是如此奇妙，没有人能解释一个人怎么会在一瞬间发生如此神奇的变化。
　　难道这就是剑客独有的特质？
　　——失势已久的雄主重新掌握到权力、痴情的女子忽然见到离别已久的情人、依闾的慈母忽然见到远游的爱子归来、对人生已完全绝望了的人忽然有了希望时，岂非也是这样子的？
　　多么奇妙的生命，多么令人感动。
　　薛涤缨却好象渐渐在萎缩。
　　李红袍的光芒增强一分，他的气势就会跟着萎缩一分。
　　一种看不见的巨大压力就像山岳般压着他。＂波＂的，他脚下小径上的青石碎了，他的脚已渐渐陷入了泥土中。
　　奇怪的是，他的神色看来依然很平静，他虽然没有反击抗拒，可是也没有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又有奇怪的变化发生了。
　　花枝上本来已将复苏的残花，忽然一瓣瓣飘落，落到地上时，已完全枯死，本来尤带嫣红的花瓣，竟在一瞬间变成死黑色。
　　李红袍轻吒一生，手里的花枝飞出，竟在半空中一寸寸剥落。
　　最后一枝枯枝落下时，李红袍又已是个衰弱佝偻的老人了。
　　刚才那一瞬的灿烂光辉，就象是流星一样，悄然逝去，无影无踪。
　　这是古龙《猎鹰·赌局》第四章＂死的味道＂节选。
　　他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因为输血染上肝病。
　　精力已大不如前。
　　但他的文字。
　　在时间的锤炼下，已凝练到极致。
　　让人不能增，亦不能减。
　　大成之后的古龙。
　　无人能捋其锋。
　　多数人津津乐道于其声名大噪时期的侦探风格系列小说。
　　譬如《楚留香》或者《陆小凤》。
　　但其实他的中后期作品，更值得反复去读。
　　就像半部经典的《白玉老虎》。
　　急鼓繁弦之下。
　　奇诡迭出。
　　及至故事冲突的最激烈处。
　　戛然而止。
　　可惜世间再无古龙。
　　无人能续。
　　亦再无续章。
　　如果去读金庸。
　　尽可以从任何一本作品开始。
　　但如果去读古龙。
　　1970年之后作品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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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巅峰作品而论。
　　若论及作品的意境、哲理与江湖、人性刻画。
　　古龙或可略胜金庸。
　　但若论作品的前后期均衡性。
　　金庸胜出无疑。
　　二人堪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