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片,在华语电影界一直都是十分独特的存在。 大陆在恐怖片这一领域由于某些原因,始终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尽管也有《黑楼孤魂》、《女蛹》等颇受观众好评的作品,但多年来能搬得上台面的作品寥寥无几。 曾经缔造无数经典恐怖片的香港在进入新世纪后,逐渐萎靡不振,近几年唯一能看的恐怖片还要追溯到六年前的《僵尸》,让人无法想象其曾经的辉煌。 而一直不怎么受关注的台湾恐怖片在新世纪异军突起,十几年间竟成为华语恐怖片的一块遮羞布。 台湾恐怖片的崛起似乎要追溯到2002年。 这一年,对于华语恐怖片来说是个相当重要的节点。 已初显疲态的香港恐怖片在2002年似乎有续写往日的辉煌的意思,出现了《三更》、《office有鬼》、《异度空间》、《见鬼》等口碑杰作。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其实是一次回光返照,是香港恐怖片最后的狂欢。 在港式恐怖片的围剿中,有一部来自台湾的恐怖片令人印象深刻。 这就是由台湾导演陈国富执导的《双瞳》,一个极其诡异又悬疑感十足的故事。 如今已转为制片人的陈国富不当导演已经多年,在他并不长久的导演生涯里,有两部作品见证了他作为导演的辉煌。 一部是与高群书合作执导的《风声》,悬念迭起又暗藏杀机,堪称谍战片的个中翘楚。 还有一部就是被称为"华语恐怖片标杆"的《双瞳》。 《双瞳》入围了当年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上映后也获得无数赞誉,陈国富完全没有想到,第一次接触这种题材便能大放异彩。 他更不会料到,《双瞳》的出现,将把华语恐怖片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双瞳》在豆瓣的评分高达7.5,在陈国富导演的作品中仅次于《风声》;而对于一部恐怖片来说,也是实属难得的高分。 《双瞳》的故事看上去,更像是一部与《七宗罪》风格类似的猎奇犯罪片。 台北,一个闷热的夏天,三起离奇死亡的事件接连发生。 第一个死者在热气腾腾的办公室里被"冻死",第二个死者在没有火的情况下被"烧死",第三个死者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开膛破肚······ 法医发现,三个死者都是因为一种神秘的黑霉菌而产生了幻觉,导致最终的死亡。 负责办案的是梁家辉饰演的警官黄火土和他曾经的搭档李丰博,在调查过程中,受邀前来的FBI专家凯文也搅入其中,共同追查这起匪夷所思的"幻觉杀人案"······ 整个故事的发展看上去非常像好莱坞的叙事模式。 但《双瞳》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把一个西式的犯罪故事完全本土化,或者说,在一个东方恐怖故事之外套上了一层好莱坞的叙事外壳。 《双瞳》没有回避血腥暴力元素,影片刚开始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一个孕妇难产,医生在她的腹中剖出一个死婴。 影片中段,警察们遭遇邪教徒袭击的场景,其惨烈令人骇然。 看着面无表情疯狂屠戮的邪教徒,你能深深感觉到比鲜血四溅更可怕的,是邪教对于人心的控制,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血腥并不是影片的"噱头",真正引人关注的,是影片用中国传统的道教文化包裹这个犯罪事件。 一系列不可思议的犯罪事件并不是单单是为了猎奇,增强影片的戏剧性,在其背后有着源远流长的道家文化作为支撑。 在经历了如此匪夷所思的案子之后,黄火土求助于对道教文化颇有研究的老师。 饰演老师的正是李安导演的"父亲三部曲"中的灵魂人物——郎雄。 而《双瞳》是郎雄在世的最后一部作品,2002年5月,这位伟大的演员与世长辞。 黄火土在老师口中,逐渐洞悉了这些离奇命案背后的骇人秘密。 所有的死亡不是没有毫无道理,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成仙得道。 想成仙,需要五个人魈。 五个犯有罪孽的人要以五种死亡方式进入炼狱,成为某人成仙之路的垫脚石。 当"成仙得道"成为一场以人命为代价的死亡杀戮,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源远流长的正统教宗变成极端化的邪教组织。 而邪教组织的背后,似乎又有一个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通过调查,警方发现有两个坐拥千万资产的富商,在信教之后把公司变卖,甚至把一所道观搬到了一座办公大楼当中, 试想,在一座现代化的大楼里,一所阴森可怖的道观隐匿其中,是多么惊悚的一个场景。 外面是阳光沐浴下的巍峨大楼,里面是以人命为献祭的"真仙观"。 二者间的强烈反差,令人胆寒。 发源于中国的道教文化至今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它和佛教、儒学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蕴藏着无穷智慧的道教文化在全世界广泛传播,受到无数人的推崇和信仰,但与此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被一些心怀恶念的人所利用。 他们故意曲解道教的文化,把经典用来阐释他们阴暗扭曲的"真理"。 看似是引经据典,听上去合情合理完全正确,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正统的教义改头换面,成了蛊惑人心的道具。 《双瞳》的另一高明之处,便是通过传统东方文化与现代西方科学的冲突,进一步深化影片主题。 凯文是西方先进科学的代表,他一直以来对此类装神弄鬼的案件颇有心得,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在调查中过程中,他一直用严密的逻辑进行思考,用科学的手段调查,并得到了一个似乎圆满的结果。 原以为一切结束,但第二天一早,凯文被发现惨死在黄火土家的沙发上,还拔掉了舌头。 不信鬼神者,入拔舌地狱。 他成为被选中的最后一个人魈。 凯文笃信的科学,没能解决一切,保全自己的性命。 影片并没有贬低现代科学,也没有宣扬所谓的"鬼神论",它最后的落脚,是普普通通的人。 在五个人魈的试炼之后,黄火土成为想要成仙的谢亚理最终的目标。 谢亚理需要黄火土自杀,送自己完成最后的飞升。 她让黄火土看到幻觉,在这些幻觉中引诱黄火土开枪自杀,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幸福,得到圆满。 黄火土开枪了,但他却没有死。 拯救他的不是科学,不是神灵,而是他自己。 对于黄火土来说,支撑他活下来的,是对家的眷恋,对女儿和妻子的不舍。 女儿的一声"爸爸",把他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比怪力乱神更有力量的,是人与人之间弥足珍贵的温情。 在无比压抑悲惨的一切之后,幸好《双瞳》并没有把绝望留到结束。 《双瞳》并不满足于猎奇化的凶杀和灵异桥段的设置,而是由浅入深,从多个层面挖掘丰富的主题内涵。 它的玄妙和非单一化的解读视角,是其最大的魅力。 《双瞳》在华语恐怖片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它开启了恐怖片的一个新的篇章, 近年的《红衣小女孩》系列,同样也是把传统民俗文化与本土的都市传说结合到一起,给人以酣畅淋漓的"惊吓体验"。 但论主题的深度和创新性,《红衣小女孩》并未有所突破,只能说中规中矩的完成了恐怖片应有的形态。 《双瞳》揭开新的篇章,成为恐怖片的标杆,之后却未能有作品望其项背。 华语恐怖片的未来,在步履维艰的前行中,显得捉摸不定。 但偶尔让人眼前一亮的《诡丝》、《僵尸》、《红衣小女孩》等作品,让人发现这个题材还没有失去活力,华语恐怖片还有新的希望。 只要有人喜欢,还有人在看恐怖片。 这个类型就有存在价值,恐怖片这一类型就不会轻易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