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廓上的伤疤 (散文) 文/吴士林 每次摸到或照镜子看见我左耳廓的伤疤,我就会想起五十多年前患乳腺癌病逝的母亲。 一九六五年冬天是我一生记忆中最冷的冬天,一连几十天风雪交加,天寒地冻。那时,母亲患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天天躺在炕上痛庝难忍。当时,我正在乐陵一中读书,每个星期天虽然学校不上课,同学们都因天冷而不回家。可我惦记着母亲的病,每星期六下午上完两节课,已是快黑天的时候,我就急匆匆地步行回家看母亲。第二天(星期天)下午再跑回学校上课。当时连年的自然灾害,我家缺吃少穿,生活艰难。冬天我穿着破旧的棉衣,围着一条老年间的围脖,顶着寒风,踩着冰雪步行三十里路,直到晚上的七点多钟才能从学校走到家。路上黑咕隆咚,我滑滑擦擦趔趔趄趄跑得出了汗就把围脖解下来拿在手里,当时没当回事,可这样忽热忽冷,左耳廓被冻伤,腐烂化脓好几年。 母亲的乳腺癌是一九六二年春天发现的。那时,在乳房下侧肌肉里摸到了一个花生米大的硬肿块,看了几个比较有经验的老中医,他们都说这肿块不是好东西。吃了许多偏方和草药,可越长越大。一年以后,姥姥村一位在武汉市医院当医生的远门舅舅回来探家,见到了母亲的病情说这是乳腺癌。当时,省级医院做手术的成功率只占百分之三十,并且需要上千元的医疗费,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想治好母亲的病是不可能的。 我是一九五零年农历四月二十四出生的。一九六二年我生日那天,母亲已经发现了乳腺癌,那时,我正在离家四里路远的西段完小读书,吃了早饭我背着书包去上学,母亲把我送出门外,塞到我手里两毛钱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家里只有菜团子,你拿这两毛钱去集上买点椹子吃吧。"我和母亲四目相望都流下了眼泪。 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六三年的四月二十四,病重的母亲做早饭时就煮好了两个鸡蛋,怕叫哥哥姐姐们看见,悄悄地把两个鸡蛋放到我的书包里,让我在路上吃了它过生日。路上我只吃了一个,另一个放学后捎回家让母亲吃,可她还是把蛋皮剥净塞到我的嘴里。 母亲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一九六六年二月二十四日,母亲离我而去了。从那以后,五十多年来我一次生日也没过。我觉得什么样的生日礼物,都不如那两毛钱的椹子甜,什么样的生日饭都不如那两个鸡蛋好吃。我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四,母亲的忌日是二月二十四,一提到"二十四"这个日子,我就想大哭一场,后来家人再也不想提起二十四这个日子。 我的左耳廓从六五年冬天冻伤后,一直到了六八年夏天才在乐陵县医院做了剥离手术。当时是一位姓陈的医生告诉我,必须把腐烂的软骨割掉,不然会烂到中耳或内耳,后果不堪设想。耳软骨不好吸收麻药,手术只好忍痛做。当时我趴在椅子背上,手术过程大约十多分钟。手术做完后陈医生夸我坚强,还问我疼不疼。当时我想起母亲病重时难受的样子,想起了每星期六我一到家,母亲就攥着我的手问我冷不冷?还让我躺在她身边,忍着病痛嘱咐我要好好念书。我只回忆母亲,手术再痛,也失去了感觉。 贫穷和医疗技术的落后夺去了我五十岁母亲的年轻生命。我的伤疤在耳朵上,但也深深地刺痛在我的心里。一看到或摸到它,就会想起母亲 ,就会激起我改变贫穷和落后的信心。每看到今天的富裕生活,看到现在医疗技术的发展和提高,看到那些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在公园里唱歌跳舞,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早逝的母亲。 (来稿:秋实文协)